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见到非常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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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李/庄季】云之上(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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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才发现这一章有四千字没什么意义唠唠叨叨温吞的日常,果然,我无论写什么最后都会沦为腻腻歪歪地吃吃喝喝……唉


太阳距离地球1.5亿公里,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如苍茫荒草间的点点萤火,它照不亮宇宙,没有漫反射,光明被无声地吞噬,黑暗笼罩缓慢运行的星体。


宇宙没有失明,人也没有,为什么他们时常看不见彼此。

那是因为没有光。

那你为什么能在那么黑暗的地方找到我。

因为你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Blind Seas


连着在附院的犯人和缅方的审讯,逐渐抽丝剥茧成一条引线,警队顺藤摸瓜牵出新市与本国沿海地区某市走私暗路,康沙在国内通过海港城豢丨养马仔,拿酒吧街当作根据地,不起眼的轻度黄赌毒冲抵破案率掩在上面打马虎眼,私下里官商丨勾结供着港口航运。沿海地级市的公安分局被彻查,上下大换血,系统内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最近新市的水运陆运关卡都很严格,上边大树倒了台,下面猢狲散成片。往常最乱的临海郊区海产市场、建材城不停案发鸡毛蒜皮的打砸抢纠纷和挖出来的非法经营。私换港币的,微量毒品买卖的,看守所像下饺子一样涌进人。


凌远把李熏然拐到他家住,早上各自开车上班。今天拎来几件衣服,明天拖进一只箱子,后天把他贴在床头拜的《便衣警察》海报也小心翼翼卷好带到卧房。凌远摸着下巴研究老古董似的海报,念上面的几个大字: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很适合形容李副队,热情有力量,不像国家利刃之类的词汇那样充满攻击感。

盾么,让人踏实而温暖。


凌远好奇,问怎么迷这么老的电视剧。李熏然埋头苦吃他蒸的一整锅糯米鸡,荷叶梗戳到鼻尖上,含混不清说是从前带他的老队长喜欢看,集训完中午吃饭,食堂天天播影碟。老队长似乎对他影响很大,时不常挂在嘴边,算算年龄约莫是李局长那一辈的警察,现下不知道是退役安享晚年了,还是化为某一段传奇故事铭刻在功勋章之中。李熏然不多讲,凌远也不多问。


世界在这,社会在这,恶意永远藏匿于角落蓄势待发,代代匡扶的信仰也好制度也罢,皆有气数,发生了,鼎盛了,衰尽了,也是自然的。这世上没什么永恒的东西,也没什么绝对的东西,更没什么神圣的东西。唯独不变的,是一代一代人仍旧上下求索,这一眼看英雄穷途末路,回首又会有少年人挺身而上。

李熏然身上永不消减的,顽强的生命力。


“你慢点吃。”凌远比比划划贴海报,扭头提醒他。一起呆了一阵才发现李熏然是真能吃,风卷残云之势的那种能吃,让他钻研食谱时心惊胆战,生怕像小时候养的蠢金鱼一样不晓得上限把人吃坏了。


李熏然不理他,用筷子刮叶子上残留的糯米。


凌远无可奈何,心里打小算盘,想着晚上不能做太好吃。他仔细地将海报贴整齐,这张在李熏然身边辗转带了数年的旧物落在他的家中,如同某种隐秘的标志宣示着主权。

每一个角落都沾染上李熏然的痕迹,他的人,吃他的饭,在他的家。


凌远心情很好,每天在附院脚步轻快地巡视领地问候医生护士,甚至心情愉悦地答应了明省长的约饭,戒毒所紧迫的规划进度都没能抹掉他的好心情。与之相反,庄恕心情很不好,自从发现凌远对着手机笑成褶子精之后就更不好,这种不好在他无意间扫见凌远的手机桌面换成一张金色盾牌之后彻底达到了顶峰。


凭什么,凭什么。

没眼看就算了,还要间接干扰他的顺毛大业。原本季白和李熏然一起住在分局宿舍,最开始季白还乐得李熏然不在身边吵吵闹闹,后来看球赛没有买啤酒的,洗衣服没有晾衣服的,他大半夜躺在床上,一转身看到隔壁床几乎快被搬空,气不打一处来。


每天!十个小时!有八个小时呆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李熏然!


庄恕本以为时机正好,短讯他:搬回来住吧。

季白秒回:去你大爷。


庄恕冷着脸每日冻结手术室,小护士吓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凌远进他办公室苦口婆心,不能这样,已经接到无数病人投诉贵院庄医生态度冷漠,在这么下去附院又要被报纸挂。两位学科带头人关门拉窗协商半天,最终得出折中方案,凌院长负责贡献李熏然和地点和晚餐搞定季白,庄医生拐带赵启平和谭宗明,他们要聚会,聚会。


那一天堪称十万年不会在记忆中褪色的史前灾难。凌院长在明省长办公室告辞时多嘴一句家里有客人,明秘书礼节性示好,问了问私交。明楼听说谭宗明和庄恕都在,当即拍板也要去分一杯羹。

凌远欲哭无泪,明楼的分一杯羹可不比投喂一个李熏然,多吃一顿饭容易褪掉一层皮。况且这顿饭原本是替庄恕准备的,这下搅了局,他们三个全部要作陪。


李熏然还是有点怕庄恕,加上每天晚上被吹枕边风,终于决定,卖季白。他领着人胆战心惊上楼,在门口看见庄恕和谭宗明神色僵硬地看着明楼。

修罗场。


季白踹他小腿,压低声音骂:“传说中你们老凌精心准备的家、宴、呢,嗯?”

最后一个字咬着牙吐出来,阴测测上扬尾音。

李熏然夹着尾巴,嘴唇不动,从后鼻腔里嗡嗡地回答:“我怎么知道……”

季白也嗡嗡地:“甩锅的机会就一次,你最好合理利用。”

“……哦,庄医生拜托凌院长请你吃饭,拉小赵医生打掩护,谭总顺便来谈谈生意,省长是意外。”

季白危险地眯眯眼。


那边明秘书春风化雨,拎着一袋昌泰普洱,凌远一盒、谭总一盒、庄医生一盒,笑着说:“茶行送来尝鲜的,一共就四份,明家自己留了一盒,刚好够分。”


庄恕隐隐弯了弯嘴角,对于明诚还把季白算他家人这一点感到相当满意,缓了眼梢主动请人进门。

明秘书神色狡黠,俯身为明楼摆拖鞋。凌远暗自叹息,他算是领略到明楼身边带了个什么样的妙人。


省长打定主意把工作关系拓展为私交,方便进一步压榨劳动力,和谭宗明有来有往谈互利互惠,庄恕在旁边陪着,心思根本不在这,漫不经心往里屋瞟。凌远忙着准备饭菜,时不时还要把进来偷偷捏炸虾的李熏然撵出去。


李熏然捏着炸虾跑回里屋喂唯独不嫌弃他没洗手的赵启平,两个人来疯凑到一块嗷嗷叫,撺掇季白打手柄《铁拳》。

明诚靠在一旁打趣:“赵医生跟两个专业的掺和?”

“这跟专不专业没关系。”赵启平跃跃欲试,摇杆拨得啪啪有声挑选角色,“这考验智商和手速,您别觉着拿手术刀的逊色玩枪的多少。”

“不用敬称,他俩叫我一声阿诚哥,你跟着叫吧。”

赵启平惊奇地回了下头:“你们这么熟啊。”


明诚笑容温和,不说话。那两个装了半天哑巴装不下去,李熏然苦着脸交代:“别提了,省长秘书是我俩警校格斗培训教官,说出去谁敢信。”

往事不堪回首,细节早记不清,挨揍的痛感可历历在目。明家书香门第家教极严,历代或从政或做学问,原本军政不并涉,赵启平暗自唏嘘,明秘书当年怎么背着家里跑去警校,又是怎么跟明楼一路从被人设计外派的边陲乡镇杀回省厅,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三个人轮番酣战,胜负难定,李熏然玩热了,坐在地上大声叫唤老凌老凌,那边哎哎哎好几声,会读心似的端来一大壶冰镇酸梅汤给他们分。

“你别一口气喝太多。”

“知道知道。”李熏然头不抬眼不睁操控铁甲男飞起一脚踹向赵启平小萝莉的后腰。凌远没辙没辙,拿食指点了下李熏然的脑袋,又忙着回厨房照料他的炖盅。


从小到大,李熏然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季白身后,所有人都照顾他,因而他最怕被护在身后。他看起来享受百般疼爱,其实从来不习惯麻烦人,李阿姨因为李局长的缘故极力反对李熏然从警,小孩儿表面上撒着娇,骨子里没一分一秒妥协,富足的疼爱没能培养出乖巧的猫咪,但的确给了他温暖的内核,不屈不挠地鼓励着这个世界。季白很难想象,有一天李熏然能在一个人面前变得这么温驯懒散,收起他极力证明自己的倔强,彻底放松下来。


大概盯得有点久,李熏然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三哥你干嘛呀。”

季白收回视线,笑笑:“你们两个少点过程啊,这怎么说好就好成老夫老妻了。”

“你才老,要点酸梅汤喝怎么就老夫老妻了。”

“你妈都没见得这么衣来张手饭来张口,你倒是不怕折腾凌院长。”

“互相折腾嘛。”李熏然无所谓,“哪有什么事非得别人做不可,不都是自己能做的,偏要给对方做,对方能做的,自己又偏要帮他做做。不折腾日子怎么过。”

他调皮地飞了个眼神儿:“是吧阿诚哥。”

明诚温和地看着他和季白。


季白保持着那个还未散去的笑,摇了摇头。

他有点犯烟瘾,从兜里撵出一根咬在嘴边,没点火,烟叶子的苦香糅合在唾液中蔓延到了舌根。他拿舌尖顶顶滤嘴,偏着头看厨房热气腾腾的烟火气。食物的香味儿仿佛有实质,比酒精更容易让人沉迷。

互相麻烦?他想到什么,讽刺地咧了咧嘴角。

他和庄恕,从来不会互相麻烦。



晚上送走一票吃饱喝足的,回屋看见李熏然和被子扭在一起,半眯着眼睛把头埋在枕头里哼唧,凌远把他捞出来:“不洗漱不准睡。”

“……洗漱完就精神了,让我睡……不要阻拦我和周公约会。”

“和谁约会?”凌远轻轻拍他屁股,“周公也不行。”

“嗯……”


李熏然阖着眼睛,牵线布偶一样被凌远推着走进卫生间,牙刷挤好了牙膏递到手里,后来握着他的手腕把牙刷送进嘴里慢慢刷。

李熏然装不下去了,扑哧一声喷了凌远一手牙膏沫子,他三下五除二刷完:“老凌你可真行。”

“下次犯懒还这么治你。”

“服了你了服了你了。”李熏然呼噜呼噜洗脸,喝了几杯葡萄酒之后有点泛哑的声音和着水声传过来,“今晚早点睡,凌晨四点堵被窝。”

凌远递给他毛巾:“凌晨?你和季白也太拼了,早知道改日吃饭。”

“不影响,几个小毛贼,一队新结训的警察首次出任务,我俩陪着看看,要不都用不着去。”

堵被窝儿算他们半个行话,凌晨时间人警惕性下降最容易犯困,多半都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警察就把早上三、四点抓人的行动戏称为了堵被窝。凌远有次闲聊说人爱夜里干坏事儿,警察爱夜里出任务,你们不正好赶一块儿。李副队盒盒盒直乐,谁说不是,他们以为夜里安全,其实夜里我们最紧张,大家商量商量都把工作时间挪到白天就好了。


李副队练就一身秒睡的好本领,三五分钟也能打个盹,这时候被子温暖,床很舒服,他贴着凌远的侧肋,柔软的呼吸拂过皮肤。


凌远关上灯,侧头亲亲他。

千篇一律冗长而毫无新意的日常,凌远甘之如饴。

激烈的博弈和爱恨碰撞令人激动,好比经岁月洗练流传下来的多半是壮烈悲剧。凌远不愿让人铭记,不愿被歌颂,他只愿成为这漫长时光中平凡的一朵浪花,消弭在自己才知道的甜美之中。


他们当然有各自的战场,但那是明天的事儿了。

现在,这一秒,拥着爱人酣然入梦。

这是家赋予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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