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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捞，《平行宇宙》，《云若满了雨》，明先生的“说了算帽”

晚上水哥的夜总会叫人过去暖场，给一众少年换上亮闪闪的浮夸制服，教他们像模像样地单手背在后面端香槟。场子很三俗，上不了什么台面，但架势一定要做足，今天被矿上一个老板包了场子给朋友接风，热热闹闹。周凯半低着头送酒，尽力减轻存在感，这种场合安安稳稳度过就算菩萨保佑。

他原本管着矿场老板的包厢，中途被领班叫过去给二楼豪包送了三杯鸡尾酒，周凯端着托盘上楼，瞄着酒液颜色，脚步顿了顿。

他呆熟了，凭领班不去亲自送的奇怪行径和酒的样子，就能猜出来多半又是这里用惯了的小玩意儿。倒是不会把人怎么样，但架不住下作。

豪包里面点酒的是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富家小少爷，大摇大摆领着兄弟进门的时候，他留意过几眼，眼神很干净，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劲儿，让他想起了梁淼那个二货。周凯不想管闲事，可是撞在他手里了，也不愿意装不知道。他想了想，状似无意地把杯沿上的柠檬片按了按，一半掉到酒里，和药混出气泡，另一半落在了托盘上。

至于小少爷能不能意识到不对。听天由命，自求多福。

 

回到自己包厢，周凯像一尾鱼，静悄悄溜着墙根滑进了屋子。他整个人立在阴影中，随时等待老板招呼，屋子嘈杂，年近四十的男人互相吹水，把翻了几乎一倍价格的红酒当水喝，嘴里动辄聊上百万的订单。

暂时轮不着他忙，便有时间放空，周凯冷眼旁观几个被叫进来陪酒的女孩。她们咧着过分热情的笑容，年纪都不大。花一样，不知道因为什么才来做这样的行当。

然而各人有各人苦处，谁也没资格评判谁。

 

老板四敞大开坐在卡座里，对他接风的朋友扬扬手里酒杯：“汪总，嘉泰小区的那片安置房政府现在根本就没办法，现金流不够，只能依托我们这些平日上不了台面的土财主融资，这时候知道求我们了，您说好笑不好笑。”

汪总不置可否：“当官的要业绩，不可能让安置房项目流产，政策变了，上头早晚要把这批房子处理出去。”

周凯抬了抬眼，多留意了几句。

他知道这个项目，离他住的地方附近的拆迁区不远，原本是政府手里没现金，索性用地换开发商的投资，建了整整半个小区的安置房。没想到风云变幻，当年拆迁还是按户分，现在省里文件一改，全部变成了按户发钱。到头来，这批房子没了用处，政府只想尽快扔出去套回现金。

 

老板拂开旁边的姑娘，略略前倾身体：“汪总，这批房子当初建的时候拿了不少政策优惠，各种审批全部开绿灯，算下来成本已经相当低廉。”

“很多人盯着这块肥肉。”汪总极轻微地撩起眼皮，“你我心知肚明，这时候一笔钱投进去，看似成了接盘的蠢货，实际上……”

“自然，自然。”老板了然，拍了拍肚子，又靠了回去，“话不说满，喝酒，汪总。”

两个人相视一笑，把彼此了然的事情跳了过去，注意力回归糜乱的酒局。

汪总神色平淡：“酒就不多喝了。”

老板听音辨意，自己揣测出一番意思来，一拍大腿：“酒还是要喝，但不能请汪总光喝酒。”

他冲卡座拐角招招手，“唱歌都唱腻了，小张那个椅子舞好看，来给我们汪总露一手。”

 

周凯下意识皱了皱眉。

夜总会的小张姐刚刚连轴陪了一局通宵，白天没睡上几个小时，又被叫来这里，赶上她有点感冒，原本故意坐在卡座最边缘躲清闲。现在被直接点了名，只好陪上笑脸：“杨老板，今天实在是特殊情况，跳不了，不然我给咱们介绍一个暖场新游戏，大家一块热闹热闹。”

“暖什么场。”老板不耐烦，“汪总在这，场子还用得着暖么。”

几番推脱未果，小张姐自知说错话：“瞧我说的……”

她回头给周凯递了个眼神，周凯心下了然，很机灵地过去倒满了酒放在托盘里，陪着走了过去。

“我先自罚一杯。”小张姐眉头不皱一下，干脆利落仰起脖颈，“再敬二位老板一杯。”

周凯的余光瞄着她的喉咙缓慢地滚动，把满口酒硬生生咽下去。

 

老板没应茬，顺手挥开酒杯：“让你跳你就跳！”

周凯眼尖，迅速把小张姐向外侧一拽。

他侧了侧脸，任由老板没拿稳的那只玻璃杯直喇喇砸到了额头上，吭也没吭一声。

杯里那半杯酒洒出来泼在小张姐身上，胸口半透不透，老板反倒起了兴致。

“瞧瞧，让你跳你不跳。”老板站起来。

周凯半低着头，蹲在一旁捡玻璃杯，咬了咬牙。

 

他出来混生活这么久，最清楚四个字，叫做人各有命。什么人定胜天，都是扯淡，连口饭都咽不下，上哪跟老天叫板。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真到了眼前，能做的都做了之后，根本管不了。没法出头，只能忍。

小张姐要忍，他也要忍。忍得肝火和心血都憋在心头，吐不出咽不下。

老板往前走了一步，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没等得到他再天人交战要不要管闲事，包厢房门哐啷一声，伴随着巨响和一叠串哎呦呦，两个人直接撞了进来。

周凯瞪圆了眼睛。一片狼藉中摔进来了楼上那个豪华包厢的小少爷，他手里捏着两杯刚刚送上去加了料的酒——现在全碎在了地上。

“哎哟我勒个……这什么破门。我走的好好的。”

他身后跟着一起晃进来的男人：“活该，你躲什么躲，好好的往人门上趴。今儿非得把你名下那个破面粉厂的事说清楚了，你找你哥也没用！”

周凯看着男人，下意识把嘴巴也张圆了。

小少爷惨兮兮一张脸揉着胳膊，视线路过他，看看地上碎的酒，又看看他，偷偷眨了眨眼。

周凯茫然地咽了咽。

男人吼完了小少爷，仿佛才看见包厢里的人，惊讶道：“什么风把汪老板吹回来了？”

汪曼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洪哥，真巧。”

同他五分钟前和矿场老板聊生意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对一场闹剧不置可否，把笑脸转向小少爷，温文尔雅，点了点头：“明小少爷也好。”

 

周凯一个称呼接着一个称呼听下来，心如擂鼓。

他看看二五八万的洪少秋，再看看很是自来熟的明台，又看了看真人不露相的汪家大公子汪曼秋。

和那个分明没认清几尊大佛的矿场老板一样，直接懵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