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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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雪中影绰的灯

【凌李/庄季】望见一只狮子伏北方(19)

大学校园AU,楼诚/凌李/庄季/洪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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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终于快写到我开坑时一直盼着的那一幕了,好像下章就能写了呜呜

全世界晚安


时光倒退两年,凌远研究生毕业,庄恕回国读研一。凌远一个人去机场接他,高高瘦瘦地站在人群之中,叫人一眼便认出来。庄恕蹬着白球鞋,单肩背着一只黑色书包,头发长了一点。小跑着冲他摆摆手,好模好样地海归精英:“远哥!”

凌远没比他大几岁,却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揠苗助长地稳重起来,笑着接下书包:“出息了,dear Owen.”

时光倒退七年,庄恕孤身一人在加利福尼亚绵长的雨季中整夜整夜失眠。实在捱不住的时候,凌晨两点给凌远发视频通话,听他从繁忙课业中抽出时间读稀奇古怪的故事。有时候是名字冗长的北欧神话,有时候讲历史。实在太忙时,视频单开着,谁也不说话。白天和黑夜交汇在小小的屏幕之中,凌远温和而安静,安静下蕴藏令人心安的磅礴力量。

时光倒退十二年,庄恕直接了当用累时间拼命的笨方法生生迈过语言关,做任务一样交朋友。他太小,国外不好钻空子找事情做,凌远也坚决不准他勤什么工俭什么学,每月汇来充足生活费。庄恕用一半攒一半,恨不得一美元掰成十份花,从此拿到一切能拿的奖学金。

倒退十五年,凌远站在登机口沉默,随便庄恕哭得撕心裂肺,被杨帆带着越过那道象征分别的蓝白隔离带。没拽住,小孩儿跑回来紧紧地抱他,凌远眼前模糊不清,把人往下摘:“走吧……走吧,离开这儿,天大地大,去哪里不好。”


倒退十七年……

“或许十八年。”庄恕微微垂着头,“我和你凌老师的认识不是什么好事情。当时的仁合医院致力拿到科研项目,我母亲好巧不巧在这种关键时刻牵涉进用药事故。而因为利多卡因过敏死亡的那位车祸患者……就是远哥的生母。”

李熏然的筷子尖顿在铁盘边,默默捡走了一只辣椒。

庄恕笑:“你好奇许乐山,对不对?”

李熏然低声:“他是凌老师的生父……”

“对,生父,多明确的关系。”庄恕冷笑,没顾忌悄悄捏了他一把的季白,“许大律师是趋利避害的一把好手,当年把远哥母子两个丢在医院,后来又因为我母亲的用药事故不得不回来处理。一边是修敏齐背后的仁合给出的合理赔偿,一边是我母亲这种名不经传的护士,天平两端该怎么选,简直不用他多想一刻钟。那张证明我母亲清白的取药单据几经辗转交到他手中,你猜,最终是怎么消失的?”

这下连季白也倒吸了一口气,骤然坐直:“他竟然,敢私自扣了这么重要的证据。”

“有什么不敢。”庄恕漠然,“妻儿都可以抛弃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饭桌上一时间沉默,谁也没说出话。

这一样是季白第一次听庄恕直接把过去翻出来讲,语气冷酷得如同隔空审视陌生人。他把庄恕的手捉过来拢在手心,庄恕面上一派平静,只反手轻轻拍了拍他。


“许乐山间接害死我母亲,远哥一直觉得这是他欠我的,怎么劝也没用。”庄恕叹气,有一搭没一搭转着啤酒罐,“而不管冤不冤枉……到底那只利多卡因也是我母亲取来交到了医生手中……挺有意思的吧,两个本该互相仇视的人反倒成了至交。”


倒退十七年,小小的庄恕无亲可投,挣扎在各项管理形同虚设的福利院中,残酷的阶级过早直观地袒露本相,亮出獠牙。小小的凌远偷偷跑过来和他一起打架挨揍,分食难得带出来的面包。

倒退二十八年,新生命的到来平淡无奇,哭声如同某种微妙的预言,在伪善世界中撕裂一瞬真实。苍茫的、一片迷雾中隐隐有声音呢喃,这才哪到哪,这才刚刚开始。

这不是个,好世界。


李熏然仰脖倒干净最后一点酒,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去,没有味觉没有知觉,只觉得疼。从里往外的、骨血中汩汩流动着的,实感的疼痛。他在强压的痛觉中断断续续地想到从市场回来那晚,他问凌远,是不是都不信,问得那么轻易,那么天真又罪过。


“最好不要妄图挑战人性,不要试探朋友的底线,世界上没什么是绝对信任的,亲人……夫妻……都不行。”

“远哥你都不信这些,你还在这个行业里……”

“行业说穿了都是……某种游戏规则。”

世界本报以鬼蜮,从没顺风水水过,又有什么理由值得他毫无保留地信任。

凌远轻声笑了笑:“你信吗?”


当时的李熏然以为那只是一个善意又无奈的反问,带着知世故的成熟和面对天真的豁达。他只顾着纠结无足轻重的差距、不同的阅历和无疾而终的心意,忘了认真抬头看一看,那人至死的温柔,和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一点点卑微。

他把脸埋进掌心,冰凉的指尖触到滚烫额头。

实在是……太后悔了。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元旦前夜。不管是喜气洋洋还是颓丧无趣,这一年好歹都期期艾艾地即将过去。新旧更迭让人不自觉感怀伤事,凌教授放弃徜徉学术海洋,认命地接受了他身边根本没有胡天海底约吃约喝的酒肉朋友,拒绝了教授家庭聚餐的邀请,自己寻到西门外的小酒吧随随便便喝一杯。

没想到除了教授还是教授,他遇见同样独自一人的明大教授。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凑到吧台解闷儿。明楼津着鼻子盯住他那杯大约用百利甜搞出来的几乎像奶油的东西,边嫌弃喝什么女人酒,边叫侍应生点名换酒,昂贵又充满酒精。

凌远放飞自我,尖酸刻薄:“元旦前夜,明教授不回家?”

“明天回。”明楼不和他一般见识,“至于今天,你不知道阿诚陪李熏然他们出去吃饭了?”


他不知道。

凌远气闷,盯着调酒师挤柠檬。接过明楼递过来的杯子。

后来洋酒啤酒混着喝,天南海北侃大山,从协会会长的地中海发型扯到现在的小青年主意到底有多正,说到酣处,两个衣冠楚楚的老师放弃椅子,蹲到小包间的沙发腿旁边勾肩搭背互倒苦水。


李熏然好。

还是明诚好。

李熏然是你学生,近水楼台先得月。

明诚还是你弟弟,还不是跑了。


明楼扯开衬衫领口,挥手挥得活像演讲:“承认资本优势怎么那么难,纯粹瞎矫情。”

凌远醉眼朦胧,大力拍拍他:“明诚,明诚多懂事。”

话这样说,其实凌远知道,为什么明楼默认了一切。掌控欲那么强,偏偏放那孩子自己跑出去闯。原本没有谁属于谁,也就没有了谁能留下谁。自信到某称程度上甚至于自负的明教授一样有忐忑。

烙印不愿打,翅膀不愿折断,这个人不愿限制。

和他毫无挣扎地放走了李熏然一样,只是……生怕破坏。

飞吧飞吧,去吧去吧,那是属于你自己的人生了。今后的漫长岁月,无论在哪里,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只要那尚且有无限可能性的人生还幸福着,那也就是,他最满足的事情了。


明楼把自己挪到小沙发上,仰头解酒,胳膊撂在眼睛上,没头没尾地问了句:“那小孩儿,你到底爱不爱他?”

凌远发愣:“这……还用问吗。”



碳火冷了又加,第二条鱼在化悲愤为食欲中迅速地拆肉见骨。

明诚一直没说什么,漫不经心挑了小半碗没刺的鱼换给李熏然。

李熏然受到鼓舞,闷头吃。

明诚塞给他一根青菜:“说到底,关于凌老师,你这算跑路了?到底爱不爱他?”

李熏然顿住嚼嚼嚼,短促地笑了笑:“这还用问吗。”



当然,当然爱。

爱惨了爱透了,伴随着痛苦与自我否定,又将一切消极缓慢内化成坚定,自溃败中开出花朵。

那样用心的,爱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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