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李/庄季】回归线
当他们职业互换
01
凌远，临海重要枢纽城市最年轻的公安局局长，上顶行政口压力，下罩市刑警大队，在黑白两道官商夹缝间辟出一方清明。
可以说是非常任性了。
有老警察一切毛病，常年熬夜，一个破胃，年轻时技术支持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出任务盯梢只能生熬，有点不轻不重的胆结石。
后来省上开会，发着高烧作报告，回头就被庄队长硬押去附院挂水看病做全身体检。
普外那个小李医生那叫一个凶。
前一秒还和骨科的季副主任笑得像株向日葵，下一秒就板住脸：“凌局长，您这样糟害自己的身体是严重不负责任的表现，对自己都不能负好责任，还怎么人民警察为人民！”
是是是，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遇见这么个横冲直撞的小医生，了不得。
等到李院长和凌局长敲定了医警点对点建档合作，凌局长才回过一点味儿来。
小李医生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看了档案里每一个字，天天揪着他吃药早睡多休息，抱着养生汤窝进他办公室，咔滋咔滋嚼薯片：“老凌呀，老凌呀，要是不把你那个胃养好，就是我职业生涯的污点！”
02
生活总不是顺顺当当的。
不惊喜，很意外。
小李医生好歹算是胃肠外科的一把刀，区区一个胃穿孔手术，被人生搬硬扣医疗事故。李院长避嫌，一切走流程审查处理。
家属不可控，家属闹事，李医生梗着脖子咬着嘴唇站在飓风中心，不退也不躲。
凌局长气得一连三个电话催治安警，治安警眉毛胡子一把抓，火急火燎打电话：“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李医生被闹事的抡了一椅子，那季副主任甩脸子撸袖子二话不说就下场了啊，胳膊一卸一个准！”
凌局长拍桌子，虎着脸拨内线：“别问，对，私事。我指使不动你了？嗯，就当恶性聚众斗殴，你给我带队去。”
03
庄队长很无辜。
庄队长心里也很苦。
好不容易把场面控制住，该处理的处理该带走的带走，装模作样冷着脸把两位医生摘出来，一个祖宗哄回家，另一个祖宗拎到走廊拐角。
庄队长万般无奈，秉着警民一家亲的原则例行思想教育，好声好气地讲道理：“哎，你一个医生，怎么脾气这么爆呢。”
季医生凌厉地横了他一眼：“你一个刑警，怎么跟个馒头似的呢！”
04
一点也不。
温柔的、外热内刚的刑警队长，枪法全省第一，战术分析能在部级活动开讲座。
好像从来没脾气，对待同志如春天般温暖，游刃有余地顺了顺大狮子的炸毛。
05
顺炸毛是一门技术活，顺季白，那是属灵的。
医学世家三代单传，爷爷是肝胆顶级专家，一心盼着他继承衣钵。
结果一声不吭走岔劈，骨科，就骨科，非得骨科。不要家里人铺路，硕博连读自己闯，从急诊干到科室，明年就评正主任。
然后给小李医生出头干了这一架，没评上。
大半夜拖着庄队长撸串，冰镇啤酒对瓶吹：“这都什么事儿啊！”
庄队长笑眯眯：“你要接受生活中的不完美和事物的两面性，揍人揍爽了，总要负责任。”
季医生没了那身医师袍加持，挑着被烟气晕红一点的眼角，似笑非笑：“真好奇扒了庄队长这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皮，下边什么样。你是不是面对枪口也能先讲上半小时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06
后来季白非常、非常后悔。
庄队长并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面对枪口也不会讲道理，那层温和冷静的皮下面，并不好看。
他躺着进来，浑身上下浸着血，季白从他左腿里挖出两颗子弹，手术后一下午抽了半包烟。
二十九年前，庄恕生母作为经侦调查员卷进走私案中被陷害，他家破人亡，妹妹失踪，毅然决然报考警校，只为有朝一日挖出当年黑警究竟是谁。
结局不尽人意，司法不能复仇，惩罚沦为安慰。他举着枪面对罪魁祸首，还是无法扣动扳机。
庄恕醒来，躺在病床上，仰面望着惨白天花板，无声流泪。
季医生忙得连轴转，恨不得住在附院，并且理直气壮。
不准任何人送花篮，不准慰问，不准队员探头探脑拿躲躲闪闪的目光担忧地看。他大大咧咧地开窗换气，扯开遮光窗帘：“没有负疚和十字架，没有卫道士，没有道德制高点，一切枷锁来源于心，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认为它值得。”
07
凌局长很乖，烟抽的少，饭按时吃，胃病已经很少犯。
算是保住了小李医生的职业尊严吧。
小李医生经常气鼓鼓地回到家，扒在厨房门框上碎碎念今天病人多么多，今天票贩子多么猖獗，今天患者多不讲理。
凌局长把肉丝拢到刀上放进锅里，滋啦作响的爆油声掩盖小情绪，他忙里抽闲回头眨眨眼：“今天吃青椒炒肉，锅里还炖着排骨。”
小李医生立刻眉开眼笑，转头开始讲下午大联台手术有多成功。
08
季医生开着路虎把庄队长往荒山野岭里拐。
腿上伤好差不多，但还得拄一小段时间拐杖。庄队长心里烦，嘴上不说。季医生看在眼里，权当情趣。
破晓时分，季白扶着他走到路边吹风，从身后抱住他，托着双手拢出了一个握枪的姿势。
季医生低沉干燥的声音在耳边缠绕：“最后没开出的那一枪，才证明你是你，而不是像他一样的……刽子手。”
遥远的山谷尽头密云涌动，季白握着那双手，向上一扬，轻柔而果断：“砰！”
一瞬间两个人都下意识闭了闭眼，炙红的太阳从云层中挣出。
天光乍现。
09
即使你不是那个样子的你。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