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见到非常大的雪
和雪中影绰的灯

【凌李】当你在这里

 @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你看,大晴天

我好像还是晚了点儿!

HE一发完

目录


01


李熏然蒙着眼睛,领着林林顺特殊盲道走到拉长排的洗手池前,两个人一路顺着栏杆摸过去。

“对,第四个标记点的位置是你的,第五个是我的,我们可以排排站。”

一大一小两个人肩并肩,一齐熟练地摸开面前的水龙头。

身后凌远和一名女性医师分别在不一样的表格上记录,保持安静。

李熏然认真地洗手,语气柔软:“一起背口诀?”

林林咧出小虎牙:“肥皂泡泡右手边,一手按来一手接,手心手背搓一搓,十指交错揉一揉,洗净不忘关龙头,毛巾挂在左手边。”


很顺利,凌远看看时间,在表格上又记了一笔,向身旁医师点了点头。

李熏然非常流畅地顺盲道带林林去食堂,小声哼了个不知名的歌儿,后脑勺绑着黑布出了一点汗,细细密密地往耳后渗。


02


林林是失明儿童福利学校去年才收进来的学生,甜甜软软的女孩儿,可能五岁也可能六岁。被遗弃,天生失明,没有任何光感色感。

学校近几个月一直在致力做规范化自主管理,设了很多实验项目,争取让孩子们能在一定设施和规则的辅助下自理。上一年末拿到晟煊大笔投资,年初请到附院眼科为弱视患者做技术支持,凌院长一并介绍了两位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既是公益,又临床研究,算是政府前露脸的名利双收。


院长常来,不谈公事,消耗大量周末和年假,身边带着一位青年,两人以志愿者身份帮忙。青年据说是凌院长的病人,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没有攻击性行为倾向,住在福利学校也算是调养。一双圆眼睛,直喇喇垂下去的长睫毛,总是挂着柔软的笑,不出一个星期,讨得所有孩子欢心,护工和食堂大妈一口一个亲昵的熏然。


校长被凌院长拿好茶馋在办公室反复叮嘱过很多次。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还是受不了剧烈噪音,不能参加规模太大的集体行为,例如跳早操。但也不能长时间独处,这里孩子多,由于视力缺陷普遍安静腼腆,刚好方便他们互相做伴。”凌远一本正经,不厌其烦,“如果不巧赶上雷雨天气我又不在,您千万要派人去看他。”

校长无可奈何:“您每次来,每次嘱咐一遍。”

凌远只笑:“每次您也有口福,不是赶尖儿的新茶,就是德福楼才出炉的点心。”

校长摆摆手,叹了一口气,没辙道:“听说那孩子以前是刑警?哪位司令的嫡孙不成,需要您这么上心。”

“现在也是刑警。”凌远慢条斯理,一样一样回答,“也不是哪位司令的人,是我的人。”

“你的人?”

“我的人。”


03


表达。

人类需要……某种宣泄口。

行文算一种绝佳方式,唱歌、舞蹈、对谈甚至叫骂,都算。

包括绘画。


失明不单意味着全盲,更大部分属于低视。况且由于致盲原因不同,全盲中同样存在残留光感的类型。盲人对色彩的感知天差地别,后天失明的孩子,记忆中保留对色彩的体验,能够根据外接传输得来的色号信息画出情绪。林林这种孩子属于先天失明,没有任何色彩概念,所谓“世界一片黑暗”,对她而言是不存在的。


李熏然和她头碰头,窝在一张小桌子前,共通分享一盒蜡笔。桌子太矮,李熏然弓着腰,两条大长腿委委屈屈缩到下巴颏。

凌远给他们两个剥橙子,喂给大孩子一个,凑过去看看,感慨一句:“嚯,大晴天。”

简笔画的小房子,花花草草,蓝天和大太阳。


对面林林张嘴“啊——”,凌远便勤快地喂给小孩子一个,探头也看:“画了什么?”

“下雨。”林林鼓着腮帮子嚼,黑黝黝的眼睛平视前方,“非常大的,漂亮的雨。”

凌远姿势不动,下意识拿余光瞄一瞄李熏然。

李副队假装没有察觉这点毫不专业的小动作,不以为然,甚至撇了撇嘴,很主动地抗议:“雨哪里漂亮啦?林林不喜欢晴天吗?”


“太阳又热又晒,很讨人厌。但雨有声音,砸在玻璃上非常热闹。”林林认真地咽下橙子,“老师说,阳光是暖黄色的。暖黄色,什么感觉?”


凌远沉吟片刻,找通感:“橙子甜不甜?”

“甜!”

凌远笑了:“那暖黄色就是你熏然哥哥。”

“喔!”林林瞬间抓住重点,又咧出两颗小虎牙,“比橙子还甜呀!”


04


又是一天测验,李熏然蒙着眼睛做实验对象,乖乖捋着各项设施日常生活。从早安到晚安,通盘自理。中午凌远忙完了开车过来,在花园长椅上捉住了捧着盒饭一口一口吃的小白杨。

眼罩不摘,饭是能用勺子解决的特制菜品。李熏然吃东西向来不用人发愁,多难受都不厌食,越害怕越爱嚼东西。心理问题最严重那会儿,一入夜就要抱着小饼干仓鼠一样窸窸窣窣,干巴巴塞一肚子,渴了喝水,胀得胃里难受,还忍不住要吃东西。


凌远但凡能陪他,绝对不留他一个人,安静地给他揉肚子,拢着卷毛一遍一遍顺,前胸贴着他后背,听那颗扑通扑通乱蹦的心脏逐渐回归正常频率。


先天失明的孩子从未感受过色彩,没有落差感,但一生无缘得知红黄蓝白是怎样的概念。后天失明的孩子领略过明媚,不遗憾,但却必须要接受失去。

从未有过,与得而复失。

不知道哪一种更让人难过些。


李副队无法回到警局,无法承担任何任务,甚至不能保证自己接触案卷时保持正常心理状态。

那双天生就该握着枪的手,现在握不住枪。

即使他曾经有多么自信地挺直脊梁,打出最好的射击成绩。即使他曾经多么骄傲地站在表彰台上,拿一枚破了年龄纪录的勋章。

警服隔三差五要拿出来理一理,偶尔也叹气。

心里比谁都着急,又显得比谁都冷静。


凌远安静地走到李熏然面前,没声张,沉默着看他吃东西。

吃那么多,总也吃不胖。

最近少跑少跳的,也不知道心里有多累。

他轻轻探过身,鼻尖离鼻尖只差一个吻的距离。


凌远一动不动,眼眶莫名涨的发酸。

旁若无人吃东西的李副队忽然仰起头,迅速地拿油腻腻的嘴巴啄了他一口。看不见,所以亲歪了,蹭了个油印子在下巴上。

亲完了舔舔嘴唇,笑眯眯:“好吃不?”

凌远缓过神,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亲错人了怎么办。”

李副队在眼罩底下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真看不见,正常人能感光的好不好。”


笑容很晴朗,驱散不可名状的灰败与丧气,凌远清了清嗓子,自然自然地贴着他坐在了旁边。

李熏然……就是晴天。


05


总要勇敢地迈出那一步。

那一步等了很久。

但也没那么久。


大雨。

瓢泼大雨混着电闪雷鸣。

凌远临时出门办一点杂事,被拍到银行门口,也顾不得没伞,冒着大雨往回跑。

他一整天都在,学校里没人以为李熏然现在独自一人。


李熏然很冷静,开了房间的灯,抱着被子窝进柔软的抱枕里,试图捧一本书看。心跳声随着大雨拍打玻璃的声音愈来愈震耳欲聋,在他瘦削的身板中嗡鸣环绕。一道闪电扎下来,李熏然拧紧眉头,书还是甩到了一边。

非常——嘈杂。

他在现实与想象的吵闹声中分辨出细微的敲门声,扑棱一下跳下床去开门,林林是顺着墙根摸过来的,抱着一个画本,依然茫着眼睛平视前方,笑出小虎牙:“熏然哥哥。”


“……诶。”

不能吓到孩子。

李熏然深呼吸,保持镇静迎接前所未有的挑战。

没有孩子在这时候接近过他。


林林无所觉察,拖着李熏然往床边走,一大一小窝进抱枕里。

她摸摸索索,捉住那只冰凉的手:“熏然哥哥,你冷吗?你在发抖。”

李熏然强咽一咽,给自己鼓劲儿:“有点冷,过会儿就好啦。”

“那来给你看新作品!”林林兴致勃勃,牵引着他翻画本,“我第一次画出来,想让你第一个看见。”

李熏然顺从地翻开,又一道闪电劈下来,他剧烈地打哆嗦,重重喘息,强迫自己盯住画本——随后愣住了。


注意力被转移。

画面上是湛蓝的天,有云朵,有太阳。歪歪扭扭,但铺开了层叠的色块,非常明媚。

暖黄色的太阳。


李熏然愕然:“你不是……讨厌太阳。”

“凌叔叔说太阳的颜色像熏然哥哥一样,我就不讨厌啦。”林林非常欢快,柔软的手心摸上李副队紧绷的下颚,“等到什么时候熏然哥哥也找到那个雨天里的人,说不定就不讨厌下雨啦。”


暴风雨迅猛骤烈,暗滚的闷雷随着女孩子细软的言语轰然砸落,伴随着迫切地大力推开房门的响动。

李熏然僵硬着四肢,控制自己不要像往常一样按捺不住往被子里埋,勇敢地抬了抬头。


门口冲进来的人神色压着慌张,湿漉漉的头发狼狈地趴下来,在看到他安然无恙的那一瞬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李熏然还愣着。

那人对他笑笑,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06


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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