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见到非常大的雪
和雪中影绰的灯

【洪周】我执(2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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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非常、非常爽,终于把当时催动我开坑的两个场景都写完了

信息量比较大先看云之上会更明白些

我觉得这章其实也挺甜,下章开始哗哗哗撒纯糖,费米有多甜,糖就有多甜,不甜不猫爪

我和费米同学达成了魔鬼般的交易,关于彼此催更……我知道你们特别喜闻乐见……


28


黑暗令人在时间流逝中混沌,洪少秋离开时关掉了临时发电机带来的短暂光明,废厂沉浸在漆幽夜色中,周凯感受不到光线变化。

疼痛和黑暗让他眩晕,想要睡去。四肢的虚软感包裹他,逐渐沉入深海。下坠,又下坠。冰凉的海水给他温暖的错觉,海底平和而安静,适合立起一块绝佳的墓碑。

仰头去望,水面几乎波光粼粼,阳光照不进海底。一秒钟划拨成漫长的世纪爬过脑海,接二连三的画面虚焦不定。他清晰地想,这是过去一辈子了。


他当毁灭,冷眼旁观、保持缄默。


双目泛红的男人粗暴地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拎上来。

非常难捱。

海水舒适,呼吸让他的喉咙割裂一样刺痛。一条案板上起伏不定的鱼,他非常用地的挣扎,四肢百骸的痛意顺着回温的血管流淌回心脏。

冰冷能麻木他,温度带来疼痛。他不想要。


有人强横地塞给他。

洪少秋温柔又残忍地覆到他耳边:“凯哥,我不让你苟且的活,也不准你壮烈的死。”


周凯大口吸进一口气,废厂里面寂静无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肆虐的眼泪早就把那条黑布打湿,混作一团。

他徒劳地不断摩擦手腕,磨出鲜血,睁大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布料是洪少秋随手扯下来的,不怎么干净,灰尘连着泪水和进眼睛里,发红发痒。


沉沉浮浮,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在凶猛地高烧。上一次发烧,他被人妥帖地塞进干燥温暖的被子里,猫陪着他,有人陪着他和猫。

还是那个该死的声音:“别这么说话,生病要吃药,难受要休息,天经地义。你要是想吃糖,我也会给你剥的。”


周凯再次用力挣了一下锁铐。他在黑暗中终于向自己坦白,发出了一声难捱的呜咽。


29


晚十一点至凌晨五点半,区区六个半小时,周凯感觉自己捱过一个世纪。

工厂大门随着刺耳的剐蹭声被推开,清晨的微光打进来,照得人一个激灵。

周凯霍然昂起头,向着光源的方向分辨声音。


他烧了一整夜,浑身脱水,第一个音节没能发出来,用了用力,终于找回干涩的嗓子,试探着问了一句:“少秋?”

来人不说话,走到他身前,似乎在打量。

周凯听着脚步声,脸色冷下来。


来人见他这幅样子,叹了一口气,弯腰去解绑着的布条:“我是国安九局第六分队队长,明诚,洪少秋的直属上司。”

布料被扯下来,骤然见光,周凯下意识偏了偏头,又立刻眯缝着睁开眼去寻人。非常意外,只来了明诚一个人。他咽了咽,舔舔干裂的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明诚居高临下的、平和的视线,让他感觉被拆解分剖。


两双眼睛对视。明诚研究片刻,主动避了开来。他原本在压抑盛怒,放洪少秋走是想他有机会赶到现场留周凯一命,没想到他索性颠覆全盘,闹了这么大。可这双眼睛太要命,他又忽然有几分理解了洪少秋,怒火被棉针细细地扎了一下,亭亭袅袅散了出去。


他再次叹了一口气,对那个狼狈又逞强的人交代:“那小子活着,中了两枪,送附院联台手术去了。成国栋和你的人昨晚就被警方控制住,没有参加运输。阿仓也活着,丹拓死了,缅甸人一个没跑,尽数羁押归案。罗湖那边顺利扣押俞克山,是周超带的小分组,便宜了剩下四个菜鸟小警察。”


周凯紧绷着的面皮随着前五个字碎裂开来,一点一点,分崩离析,坚硬的面具被打破,露出了里面一张苍白颤抖的脸。

明诚不去看他,拿钥匙开手铐脚铐。



两个人缓慢走出废厂,外边晨光熹微。明诚松松捏着他的手腕,也没再铐他。周凯抬手遮光,看了看门口停着的私车,费解地皱了皱眉头。

“别想了,少秋自己求我的。”明诚让他进副驾驶,这才把手铐铐在了扶手上,“他把你折腾成什么样他心里清楚。求我亲自来把你带回局里,别搞什么大阵仗,也别让周超在场。”

车子启动,周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垂目盯着伤口已经结痂的手腕,轻轻地闭了闭眼。


30


生存变得简单。

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案子繁杂,归案人员数量庞大,一时半会审理不了,一个两个全都羁押在看守所。周凯活活烧了一个星期,总也不退,反反复复。所里有医生时不常把他管一管,但也仅限于喂药,晚上照顾病号多给一床被子也轮不着他盖,牢房有牢房的生存规则,那里也有“大佬”,也有等级。

周凯不争不抢,蜷成一团在角落悄悄休息。但也没人真正欺负得了他,有没眼色的过来找乐子,被扭住胳膊利落折脱了臼。

坚硬而狠厉,绝境的狼。

半夜扒着厕所吐得天昏地暗,吐到最后大佬都看不下去,叫小弟向看守讨了热水喂给他喝,又含混着泡了半个馒头吃下去。

大佬直摇头:“兄弟你这是造了什么孽。”

周凯咧嘴笑:“数不清,造孽太多,阎王爷不收我。”

大通铺拥挤,磨牙声和呼噜打屁折磨神经,周凯除了昏睡便彻夜彻夜失眠,盯着棚顶掉了皮斑驳的墙面发呆,仿佛听见靡靡歌声。

两个月,洪少秋没来看过他。周凯在这中间和周超见过一面,白白净净的小警察隔着栏杆对着他嚎啕大哭,哭完又笑,鼻涕眼泪抹一脸,说哥我等你,哥你别再躲我。周凯板着脸点头,笨拙地一句一句哄他,绷紧后背克制几近崩溃的情绪。

海港城雷声大雨点小,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及时止损,梁家大出血,牵出背后的汪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三个月,周凯被人从仓里提出来,所警也不说干什么。他趿拉着脚铐走到会面室,一身警服的男人正摩挲着警帽边缘,坐在栏杆外的椅子里和旁边西装革履的律师讲话。

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周凯慢慢走到固定的椅子里坐下,所警扣上椅铐。他局促地把手放到挡板上,金属链条落出不怎么悦耳的响动。

洪少秋瘦了很多,脸色不怎么样。

他穿警服很精神,气场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笔挺而严肃,高高在上,背后代表的是国家公权力。

两个人都没有问候彼此。

所警出了门,洪少秋对旁边的人笑笑,递了根烟:“延州,尝尝,季司令上次赏的供烟。”

方律师为难地看看他。

重大嫌犯不能单独会面,毕竟是规定。

洪少秋又递了递:“季司令赏的,没事。”

男人无奈地觑了他一眼,还是接过去,状若自然地出了门。门口那个所警没走,见他出来也不问,两个人靠在墙边一齐点了根烟。

洪少秋这才把视线折回来,非常仔细地打量一直在沉默的周凯。

他这两天被翻来覆去地提讯,问各式各样的问题,看起来很憔悴,但没什么大状况。头毛被剃得比原来还短,青茬茬地支棱在脑袋上。洪少秋看着看着,忽然笑笑。

没必要太担心他,石缝里野草一样顽强的人,只要他想活,就没人弄得死他。

周凯舔舔嘴唇:“听说你两处枪伤,挺严重的,养好了?”

“好差不多了。”洪少秋很温和,“一直没过来,忙很多事,对不起。”

周凯像被扎了一下,垂下眸子:“……不用对不起。”

对不起。

背叛,打架,举枪相对,过去那么多事,洪少秋从来没跟他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带来的生疏感让他只得把一肚子的话都憋回去。周凯盯着指节蹭出的一小块伤口,几乎觉得委屈。他高烧了整整一周,醒来入梦全是他,他眼睛一直在发炎,滴了好久的药水才好起来,他过得不舒服,但还活得下去,也不敢死。洪少秋没活生生地来让他看一眼,他不放心。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洪少秋直喇喇地望着他,拿缓慢流淌的时间磨平他坚硬的躯壳,非要撬出一个缝隙来——

最后还是先舍不得。

男人叹了口气,拿一个平和的语气解释道:“……半个月绝对卧床,等能走路了,先去局里报了到。”

周凯低着头,短促地点点头:“嗯……刚好……还要谢谢你那位明队长。”

“嗯……”洪少秋顿了顿,“后来一直忙,也是因为他……和明家出了点事。”

周凯抬起来:“怎么了?”

洪少秋摇摇头:“新市黑道不太平,白道也不干净,这次中缅走私不止丹拓一方势力,背后牵涉汪家和明家的政治倾轧。新市上峰大换血,明副市长降职外调。”

“那明队长……”

“前两天一次报复性袭击,明氏集团董事长遇害……叫明镜,是明队长的大姐。明队肩膀中了一枪,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

周凯蜷了蜷手指,不知如何宽慰他。海港城牵一发动全身,现在除了他所知道的人脉讯息,也没什么能帮得上的。

洪少秋摆摆手:“好了,不谈这些了。”

周凯点点头。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受伤、死亡,其实没有多么惊天动地,没那么多壮烈,很多时候一不小心就死了,平庸而寡淡。有的人幸运,能在某个纪念名单上落下一个名字,有的人,无名无姓,消弭于尘埃。

恶贯满盈通天下,英雄不为人所知晓。

哪里都一样。

中缅毒品走私案没完,他现在抽不了身,灯塔那边杜明华仍然楔在里面。周凯不知道能判几年,他就算没参与这次证据确凿的毒品交接,但毕竟法律上来讲是犯罪团伙主要领导者,大大小小都牵涉其中。好在有方律师帮忙使力,争取能拿到一个好结果。

不管怎么样,他总要等他。洪少秋不舍得走,也不能留下,到底还是软了神色,走到铁栏杆前把手伸进去,掌心平摊开,柔声道:“凯哥……”

一声凯哥,周凯直接狠狠皱了皱鼻子,视线还垂在下方。

洪少秋又弯弯手指:“凯哥,听我说,我还得有一阵回不来,说不定还要出一趟以年为期的长期任务。但你放心,家那边都安排好了,有实力极强的律师团队帮忙。”

周凯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打断他:“阿秋,你后不后悔。”

洪少秋愣了愣,静了半晌,轻轻道:“说什么呢……爱过,恨过,有什么可后悔的。”

“不后悔,那你疼不疼?”周凯扯起嘴角,一双眼睛红红地望着他,眼泪啪地打下来,笑得发抖,“我疼。”

洪少秋再伸手也碰不着他,用力砸了一拳铁栏杆。

他握着栏杆,想起来当初周超因为风言风语,也在他面前直哭的模样。

这哥俩,算是要了他的命了。

“别哭了。”洪少秋翻来覆去只剩一句话,喘不过来气,“你别哭了。”

周凯粗鲁地抹了一把眼睛,在镣铐的最大限度内递过手,捏了捏他的指尖。


31


二十分钟会面时间不多也不少,洪少秋准时出来,闷头往外走。方延洲连忙跟在他屁股后面出去:“哎老洪!跑什么啊!”

“我哪儿跑了!”洪少秋脚步不停下台阶,回头吼他。

方律师嘶一声:“你这还不算跑,里面谁啊把你吓成这样。”

“……”洪少秋抖了抖眼皮,“我不是怕他是怕我……我再待一会儿就别想走了。”

方律师终于追上来,嫌弃地扑了扑洪少秋警服右肩:“你这……怎么一圈儿白印子?”

对方阴沉着一张脸不吭声,跟着扑灰。

铁栏杆不干净,方延洲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是怎么蹭上的印子了。他好笑地拍了拍肩章,直摇头。

人啊,其实什么也拦不住,向死而生。

洪少秋不搭理他,推开大门大步去提车。

方延洲也不恼,跟着走了出去。

晴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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