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见到非常大的雪
和雪中影绰的灯

【洪周】我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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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嘉林别墅,一进门就看见周凯正拿妙鲜包把土豆撩得直蹦高,成叔站在他身后汇报昨天街上枪战的处理情况,见洪少秋浑身还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一脸煤炭黑,禁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洪少秋也不好在这时候多说,僵硬地冲两人打了个招呼,沉着一张脸扭进了客房。

说是客房,最近贴身跟在周凯身边的也只有他一个人,十天有八天都住在这里,衣柜床头放了满满的私人物品,几乎有种回家的错觉。昨天闹那么大,不知道成叔有没有打点干净,俞克山那边得了风声想必是要草木皆兵,这盆脏水泼到他头上,是洗也洗不清了。他换了身衣服,对着穿衣镜整衣领,镜中的男人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双眼却是亮的。他不敢闭上,只要闭闭眼,全是周凯——

周凯一个巴掌就能胡噜的圆寸,并不柔软的手,那把细得过分的腰。

两个人荒唐的一整夜,谁都不温柔,泼墨的暴虐的海水一浪一浪砸上后背,强迫着卷着人远离岸边,最猛烈时候,周凯抻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两条腿盘上他的腰,洪少秋无法呼吸,只有一次一次愈演愈烈的撞击。两个溺水的人,彼此缠绕在一起捆绑着下坠。

喘息间周凯那双眼睛静得让他发慌,那里面古井无波。

他早就见过深海,毫不畏惧再一次沉溺,那里没有光芒,巨大的水压让人有心脏在喉管间跳动的错觉,人没有温度,随着涌升敞开四肢。

洪少秋用力捏捏眉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也快变成鱼了,记忆多半只有七秒钟,死了人开了枪,结果直到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白鹭鸣的事情。他还得找个时间给局里详细地打一份报告,顺便说说白鹭鸣和缅甸人那桩生意,如果确定不是毒品,做就做了,局里没有必要干涉这次活动打草惊蛇。无论是从诸事管理还是从日常细节来看,周凯显然丝毫不碰毒品生意。底下人造的孽,底下人承业果,周凯一直晾着灯塔贩毒那件事不理,不知道压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都无关紧要,只要别担着主犯的名头一头撞在枪口上。

洪少秋越想越烦,定性也算是“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组织者领导者”,折腾下来判几年?

他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等成叔领了话离开才没好气地走了出去。土豆已经赢得了妙鲜包,在周凯脚边兴致勃勃地吃,周凯蹲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猫耳朵,扒一下土豆抖一抖,抖一抖再扒一下,神烦。

后边衣服抻上去,露了短短一截腰。洪少秋皱着眉回屋又拿了件外套出来给他披上。周凯撩他一眼,两条粗眉毛促狭地挑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德行。洪少秋打量了他一圈,人好模好样地,看起来也很精神。但昨天实在闹得厉害,他清清嗓子:“……凯哥。”

周凯嗯了一声,随即好笑地舔舔嘴角:“这回高兴了?”

“……高兴什么。”洪少秋阴着脸。

周凯笑道:“真把你包了啊。”

被噎得倒吸一口气,他伸手把人从地上拽起来:“谁包谁啊!”

摸到人才觉得不对劲,周凯浑身热得不正常,他凑上去和他贴额头,对方下意识向后躲。他抬手按着后脑勺不让他动,认认真真地贴了一会儿。

“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洪少秋话说得冲,抬眼瞪他,这才发现这个姿势下两个人离得过于近,大佬的长睫毛就横在眼前忽扇。

洪少秋清咳了一嗓子,尴尬地把他松开,没松多久,又捉了回来,拉着人往楼上走:“您今天什么都别忙了,赶紧好好睡一觉。”

“嘿,又知道叫您了?”周凯由着他拉自己,“小事,不睡了,下午到港一批零件要验货。”

“验什么验,我去验,您别出这间房子。”

“你不懂流程也不了解货品细节,光交接就要费好大功夫。”

“港口没人了?养那么多张嘴,这时候要连个给我讲规矩的人都找不出来,统统丢海里喂鱼算了。”洪少秋不退让,一路把周凯拉上楼梯拉进卧室,双手压着肩膀把他按到床上,逼着人脱了外衣。他去衣柜里拿周凯的睡衣,回来盯着他换,周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在人眼皮子底下穿好了,又被押着塞进被窝里。

莫名其妙不上不下的关系,两个人其实都觉得怪。洪少秋没资格过问,周凯也没理由解释,可是不该问的问了,不必答的也答了,心照不宣地装傻,谁也没提不能摆到桌面上开诚布公的事。

周凯撑着额头看洪少秋调空调温度,出去给他倒了杯热水,说等下出门买退烧药。

越看越怪。

他根本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别说这一点不轻不重的小问题,就算带着重伤发炎高烧,他也能不吭一声站直行稳。吃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里不问缘由,没人会因为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就把拳头放轻,搞砸了事要挨揍,回来晚没饭吃。生民崇尚暴力与权钱,爬得高,就能踩在别人头顶。

一切温柔都是罪孽,好心和怜悯只能酿成恶果。

善良是假象,糖衣包裹下卷着贪婪和痴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对一个人好,多半要害了他,就像最开始周凯不计回报捧洪少秋上位,唯一的目的也不过是需要一只足够显眼的出头鸟惹人憎恨。

没过太久,洪少秋把药买了回来。他上下跑得急,推门进来还有点喘。热水刚好放温,他拆出胶囊放在手心里,握着水杯坐到床边:“来。”

周凯沉默着接过去吃掉,忽然讽笑道:“我看你等会儿要再剥颗糖让我吃了。”

“胶囊又不苦,喝中药才吃糖。”洪少秋不喜不怒地垂着眼睛,拿回水杯,又补充道,“别这么说话。”

周凯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别这么说话。”他照常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碰出一声短促的响动。

男人的脸色沉下来。

过了半晌,他忽然卷出一个不进眼底的笑来:“你倒是真敢,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我怎么不敢。”洪少秋把胳膊撑到周凯身侧,索性抬起眼睛,稳而沉地直视他,“我连上你都敢,你以为我还不敢什么。”

没等周凯说话,他抬手迅速地胡噜了一把大佬的头毛,短硬硬地扎着手心,叹气道:“别这么说话,生病要吃药,难受要休息,天经地义。你要是想吃糖,我也会给你剥的。”他像是根本没看见方才周凯的脸色,站起来整了整衣服,“睡吧凯哥,我去公司转转,下午叫上仓哥一起验货。”

 

很少有大事不管二事不问的一天,洪少秋把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周凯睡睡醒醒,分不清白昼黑夜。出了很多汗,浑身难受。他迷蒙之中没忘了感慨人是真贱,不当回事的时候熬心耗血也不觉得怎么样,真有人替他当回事了,身体也像得到娇惯,实实在在地把累积的委屈都翻出来抗议。

一忙忙一天,洪少秋漏夜才回来,窗外下阵雨,轰隆隆的闷雷混着树枝乱叶噼里啪啦的杂音,别墅没开灯。洪少秋借着闪电的光亮摸黑进去,先到厨房看了看,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成叔没说来,想必周凯一整天也没吃东西。

他脱了被雨打湿的外套,打算上楼看看,刚到三楼就听土豆在雷声中声嘶力竭地喵叫,扒在周凯房门前玩命挠门。他赶紧过去把猫捞过来,土豆起先吓得炸毛,见是洪少秋才收回了爪子。

“我的祖宗。”洪少秋点它鼻子,“吵醒了大魔王小心你这辈子都没有妙鲜包了。”

话不能乱说,说什么来什么,他正蹲在门口小声和猫讲话,房门忽然被打开,清凌凌一条人影靠在门口,茫着眼睛看他和猫。

一道闪电打下来,映着周凯沉默苍白的脸色。

洪少秋还蹲着,伸手捏捏他脚腕:“怎么还光着脚出来。”

细而凉的脚腕,两根手指就能环过来,他莫名有点堵,单手抱着猫站起来,另一只手揽着人进屋:“今天没什么大事,接着睡吧。”

周凯含混地唔了一声,顺从地被重新塞进被窝里。

睡眠让他整个人都软下来。

洪少秋把土豆塞进他怀里,周凯整个人蜷着,土豆挨着他下巴颏缩成一团。他伸手进去寻那两只冰冰凉的脚丫,放在手心里暖着,周凯朦胧中下意识轻轻踩了踩,又坠入一场黑甜酣眠。

不知道梦见什么,眉心永远蹙起来。

雷雨交加,洪少秋非常安静,看着他和猫随着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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