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见到非常大的雪
和雪中影绰的灯

【庄季】灯火

独立故事,一发完,被外科主题曲炸出来的,你们都不写我只好自己喂自己了呜呜呜

发现我真是酷爱同一个世界线,其实这也能当云之上番外看,一起食用更美味,日常捞本子,《云之上》预售传送门

顺祝永远十八岁的岁岁 @季节替而岁岁安 生日快乐

目录

丢下文果断跑路去看庄医生啦


01


小时候畅想将来上北大还是上清华,和愁苦做比尔盖茨还是谢尔盖一样,纯粹是个吃饱了撑的想太多的问题。

六岁的季白很中二地在日记本上工工整整写:将来要当英雄!拯救世界!

然后爬到爷爷的红木书桌上拿书柜里的装饰宝剑捅掉一只浸墨上十年的歙砚,屁股差点没被老爷子追着抽开花。

再长大一点,桀骜不驯,气势锋芒,领着李局长家的儿子从门口小混混一路揍到高三扛把子。三天两头找家长,可惜季父李局都是大忙人,想亲访,要么杵在大公司门口等散会,要么蹲守警局台阶碰运气,愁得老师只想吞粉笔。


季家包得住他,上边两位哥哥,最小的这个不求军政仕途,只盼着平安快乐,也享一回几辈人苦来的荫蔽。季父不想让他进体制,从小刺头到大不服管,在警校迟早要吃大亏,最好念个普通大学安生专业,接下自己手头生意做个富贵闲人,也算是给哥哥们一条退路。可惜季白不答应,伙同李家那个看起来乖乖软软实则一肚子主意的小卷毛二话不说改了志愿,一猛子扎进中国公安大。


他炸毛,有人比他更炸毛。他能打,有人比他更能打。摊上一个明教官,午夜梦回都要从尾椎骨一路泛冷到脖子尖儿。明教官冷着脸,但没打算磨平他的傲骨。接手短短两年,将他翻着面从里到外历练。一个小炸毛,一个小卷毛,收拾得踏实而凌锐。


02


五斗米折英雄腰,一盘肉间兄弟隙。


季白目光炯炯盯着饭桌上凌远刚摆上来的红烧肉,凌远刚坐下,他拿起筷子就捞,李熏然不甘示弱,你一下我一下激烈对抗。

凌院长慢条斯理地冲庄恕翻一个白眼:“你平时在家养兔子呢?”

“何止养兔子。”季白连肉带汁,往嘴里扒拉着香软劲道的特供五常大米控诉,“你都不知道他那什么营养汤有多黑暗料理,木耳配冬瓜,兔子都不吃。”


庄恕手指翻飞,十分灵巧地给他剥了只虾,蘸好酱油喂到人嘴里,给自己也剥了一只吃着,指尖挂着虾皮凭空点点:“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每天吃油炸食品大鱼大肉能好吗,新市花费大量投资在不同功能区土壤种植预防金属污染和风险评估上,搞蔬菜基地建阳光大棚,好不容易绿色产出,还要被人民公仆嫌弃。绿色对人体相当重要,我说了你不听,可以问问凌院长,问问赵启平。科学研究表明——”

季白塞给他一嘴炸肉丸:“香不香?”

庄恕嚼嚼嚼。

“啰嗦死了。”季白刚刚一直埋头苦吃,迅速地扒光一碗饭,凌远很贴心地站起来给他盛,他虔诚地把碗递过去说了声谢谢,“他平时在医院也话这么多?跟中老年人朋友圈似的。”

凌远笑道:“庄医生多讲讲道理,患者也能多听听话,也就你,一言不合掀桌子。”


“……谁说得过他,成天嘚啵嘚……”季白撇撇嘴。

“小远你自己看看,你看看!哪是掀什么桌子啊,这成天上房揭瓦。”


凌远不搭理庄恕,把满满一碗白米饭递回来:“行了,你和熏然今天非把我俩按在这吃顿饭,琢磨什么坏主意呢?”

话音一落,一直格外安静的李熏然舔舔嘴唇,不动筷子了,和季白对视一眼,清清嗓子。


凌院长有种很糟糕的预感。


“警局评先进,今年志愿服务的指标我们队还没做完。”李熏然眨眨眼。

“对,所以前天联系了福利院。”

“福利院刚好有个集体活动,要带孩子们出去社会实践。”

俩人唱双簧似的:“这个社会实践吧,主题是自力更生,体验生活。”


庄恕看看凌远,看看他俩,敲敲桌子:“说重点,什么内容?”

俩人异口同声:“摆小摊。”


03


“当你老了,回顾一生,就会发觉:什么时候出国读书、什么时候决定做第一份职业、何时选定了对象而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作出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季白和李熏然考到不同分局,新报道那天,他嚼着口香糖,随随便便套件大帽衫,单肩背着一只双肩包装下他所有要带到宿舍的生活用品,往基层格子间的破桌子上大大咧咧一撂。


红三代,商二代,见过的套路一个连一个,会客室堆出褶子的人间百态比军区大院三步撞见一个将军还令人印象深刻。这个世界上,人和人,出身带来的教育理念与家庭氛围培养出的性格,天差地别。有人家破人亡风云巨变差点送命时,他揪掉省委副书记三根白头发。有人放了课窝在宿舍拼乐高10242,他叼着白糖糕徒手拆95式。有人连熬一周大夜赶论文死线啃文献,他站在铁丝网外,沉默着看铮铮铁骨扶着棺木嚎啕,看恶徒逍遥,看不得善终。


季父冲他拍桌子,你以为你懂什么。我季家填进去的血泪比你那半瓶子晃荡的廉价热血多了千钧重量,我就是知道,才不让你走这条路。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混出个名堂。


季白转身就走。

混就混,不混出个模样不回头。

有个屁关系。

老子的人生理想打六岁就白纸黑字写下来了。


腐败、谄媚、人情冷暖,季白生吞活嚼咽下去,长睫毛直喇喇地垂着,云淡风轻。

功勋章满身的老将军站在雨里弯了腰,看这样的英雄末路,就像看美人迟暮日落西山,既然看见了,那就没理由忘记了。


04


庄恕感觉他连做三场手术都没有现在这么内心充满绝望。

季白带着一群小豆丁在批发市场你一言我一语,一只一只小脑瓜像玩打地鼠。手机壳?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什么样子的?这太丑了,放下。

孔明灯?新市禁止随意燃放明火,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宝贝。

不然卖二手旧物,又有意义又经济实惠。算了,还要收拾整理,太麻烦。


最终买了几大黑塑料袋的袜子卡套零零碎碎,季白光顾着用一根手指和小朋友掰手腕,庄恕楼上楼下跑了三趟才把东西都搬进后备箱。

庄恕揉着酸痛的胳膊抗议:“堂堂市局刑警大队在职警官带人天桥摆小摊,李局长知道这事吗?”

季白不以为然:“福利院定的嘛,又不穿警服,刑警大队怎么了,刑警大队和城管两个编制,再说摆小摊又不犯法。”

庄恕无语凝噎,趴到方向盘上看着李熏然挨个点小豆丁,把他们一个一个送上福利院巴士。


福利院,张淑梅出意外后他在那里呆过一阵,好在时间非常短,杨帆找到他,送他出国念书,带他脱离了残缺的公益机构。


季白抱着膀子靠过来,头毛贴着庄恕侧脸,又硬又扎,他向外打量,冲着一个背红书包的小女孩努努嘴:“这丫头能编一手特别漂亮的小竹筐,手比我们检验科的小陈还巧。”

过一会儿,又指指另一个戴帽子的男孩:“哎,就这小子,我看他把前一阵一个演员资助的藏书全看差不多了,阅读量奇高记忆力又好,明日天才。”


人生来平等是句老生常谈。平等的是生存权,是普世意义,是哲学命题,偏偏不是生命质量。

天才没有养分,天才也是野草。


庄恕忽然笑:“你猜最后能出来几个?”

季白看看他。


“童年家庭环境,教育质量,人际关系,认同感与性格建设,直至成年后步入社会。大到政治,小到我们一个附院,我和凌远一直致力于医疗改革,力求分配公平,可惜籍由管理层宏观调控能达成的成果绝不可能涵盖所有人。偶尔看见哪怕千百个之中一个例外,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季白不置可否,没吭声。

庄恕深吸一口气,捏捏鼻梁:“得,说远了。你们打算哪天带他们摆啊?”

“下周末呗。”季白抿嘴一笑,歪头想了想,又起了个话头,“哎,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找上这个福利院的么。”

“怎么找的?”

“特别巧,谭总一位多年挚友,小时候就在这。”

“安迪啊?”

“你认识?”

“来找过小赵几次。”

“对,安迪。”季白神色促狭,“何况安迪是意外发现,其实这地方是洪队给熏然说的。听说他爱人早些年资助过好一阵,一直保持联系。”

庄恕好奇起来:“他爱人?那不是个……”

“对,就是那个。”季白眨眨眼,“你看,很多事都不经意间连在一起。”


人总是比他们想象中更自由。


05


庄恕和季白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季白第一次带队出任务,偏冒进的决策差点交代掉两名警察,附院重点科室联动13个小时把人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第二次见面,是一顿毫无亮点的午餐,一个摸着鼻子道谢,一个打量背景成迷的警队焦点人物。

一枚小警察,身材正脸蛋好,家世煊赫挺有想法,做个朋友也不赖。


等到再见面,庄恕散着衬衫两颗纽扣靠在吧台和朋友聊天,差点没把手里的酒杯摔到地上。

酒吧没有季队长,酒吧有三哥。

季白眉眼含笑,在吉他手绵长的低吟浅唱中走过来和他碰了碰杯,轻轻把鼻息吐到他耳边:“好久不见啊,庄医生。”


好久不见,久别重逢。

即使他们才刚刚认识。


总有这样一个人,见了一眼,就觉得那些赶论文的夜,为了留学打工划破的指尖——觉得经受的苦难也好,快乐也罢,来这人间走一遭,原来统统都是为了,遇见他。


06


小豆丁们热情洋溢,李副队跟着玩得开心,最后叫卖声比谁都热情。几近暮色低垂,季白一屁股坐回庄恕身边,长舒了一口气。

庄恕非常好笑地给他捏捏肩膀揉揉腿,拍拍他的腰:“起来,也不嫌脏不嫌凉,坐小板凳上去。”

季白一扑棱直起来,也懒得去找小板凳,跟泥瓦工似地顺势蹲在了庄恕左手边。

他们在天桥上安静地望着夕阳西下,川流不息的车顶镀着金黄色的边缘,建筑物投出影子,季白也投出影子。

阳光落在他左边,影子打落在右边。


他们两个人平日里都非常忙碌,很少有时间能坐在这里消磨一整块时间观览人间百态。踱步的老人,嬉笑的孩童,叮铃铃作响的自行车铃。提着菜篮子悠闲的家庭妇女与踩着高跟从CBD赶地铁的白领擦肩而过。天桥承载着最直白的富裕与贫穷,奔波与安逸。

人们的出身各有不同,可灵魂是一样的,选择什么就得到什么。

无非是活一份心安理得。


华灯初上,庄恕看看季白,点了根烟:“什么时候回家啊?”

“等等呗,你看他俩和那帮小屁孩,这像是能走的样子吗?”季白把胳膊搭在曲着的膝盖上,拿下巴点点另一边不知道和小朋友交流什么的凌远和李熏然。他懒洋洋地转回头,借着一点灯光凝神观察地上一只蚂蚁坚决地想要穿过他的皮鞋,绕了几次都被挡住,最终试探着爬上了鞋面,翻山越岭继续赶路。


踏过十万里河山,为了一个相遇。

时光没有交错,时光在此刻静止。


庄恕笑笑,咬着烟叫:“三儿?”

季白应声扬起头,圆眼睛里映着陆离的光斑。

那是他守卫的万家灯火,是他保护的平安顺遂。


庄恕飞快地凑上去,递了一个混着烟草气息的吻。

晚上好,我的英雄。



—— 完 ——


*《杀死鹌鹑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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