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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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李/庄季】云之上(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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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写吵架,吵着吵着莫名虐狗那种,胡乱搞个番外,很久以后没羞没臊的医警组

也能当独立故事看,吧?


“它们有营养。”

“我不吃。”

“来,啊——,张嘴。”


一次任务,好不容易等回来一正一副两个狼狈的刑警队长,副的那个还能站着,正的这个直接躺着进来的,左肩贯穿伤,子弹直径再大一点那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凌远一天到晚变着法喂李熏然,李副队在附院活活养胖三公斤,还今天说排骨不够多,明天说馋红烧肉。庄恕觉得实在是不能惯着季白这些个臭毛病,每天严格按病号所需营养配比餐食,兢兢业业督促季三少乖乖吃饭。


季白出院在家休养之后硬生生忍了他半个月,终于炸了,他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木耳苦瓜汤,恨不得把炖盅盯出一个洞来。

这他妈是黑暗料理来着吧?!


他坚持抵抗:“不吃。”

“听话,这个有利于伤口恢复,小朋友才挑食。”

“苦瓜怎么能和木耳配在一起?”

“健脾开胃还补血啊,我这还没放海带呢。”

“海带!”季白哀鸣一声,“我看今天是门口超市苦瓜木耳打折吧?”

“我觉得挺营养。”庄恕淡定。

“什么不营养?苍蝇腿儿还补充蛋白质呢你吃不吃?”

“好好说话。”

“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这东西你吃?”

“我当然吃,做完了我尝过了,咸淡正好。”

“你什么人啊你,这都能吃?”

“怎么不能,你不要挑食。”

“我跟你没法交流,不吃。”

“我再问你一遍,你吃不吃?”


“说了不吃!”季白一拍桌子,震得炖盅里溅出几星滚烫的汤,“你看这是人吃的吗?”


庄恕冷了脸,将勺子扔了回去。


季白眨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一不小心话说重了。

庄恕和他日常吵吵的时候多半虚张声势,音量拉得挺高,雷声大雨点小,顺着捋一把就又是一件贴心大棉袄。真生气时正相反,神色与言辞都是平静冷淡的,气得极了,反而能笑出来。


庄恕淡淡地挑了挑嘴角:“行,不吃不吃吧。”


呀……真生气了。

这是要玩脱,季白心里打突突。

他谨慎地观察庄恕的表情——庄恕没表情。桌上那盅汤是精心照料了的,赶在他睡着的时候小火慢慢熬骨汤,又拿骨汤煲了菜,放了冰糖和小红枣提味,难为庄医生下了手术还要拿出学术研究的精力攻克营养菜谱。


气氛有点冷,季白后悔,他知道自己搞成这样子回来,不亚于拿把刀活活往庄恕心口窝里戳。庄恕提心吊胆把他盼回来,提心吊胆把他盼醒,又好不容易把他全须全尾的带回了家。营养配比吃吃喝喝没必要那么严格,庄恕近乎神经质地遵守,仿佛他一丝不苟地吃够了,就能抹平他肩上的伤,蹙起的眉。

凌院长和庄医生,他们两个从来不敢亲手给自家警察动手术,每一次眼巴巴地互相对望一眼,全是埋藏在眼底的惊涛骇浪。


惊涛骇浪,咽下去,牙关守着防线,如常拍拍肩,像带回每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伤患。


庄恕也知道,他甚至知道季白现在正后悔,塞满了错综复杂案情的脑瓜里现在只剩下怎么找补,偏偏还想不出来,自己把自己憋够呛。

季白哪是什么挑食的人,受伤之后赋闲太久,实在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好好发泄出来,庄恕垂着眼睛,手轻轻搭在桌上,食指缓慢地敲着桌面,几乎没有声音,一下,两下。


季白焦躁地挪挪腿。

没有台阶他不知道怎么下楼,庄恕怎么还不给他台阶。


捱了三分钟,季白搜肠刮肚想出来个馊主意,他飘着眼神,像个要搞事情的猫,嗖地抓起桌上的纸抽丢到了墙上。


庄恕简直给他这反应跪了,难以置信地看看他,季白瞪着眼睛表达愤怒。


庄恕阴着脸站起来:“别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敢揍你。”

“我让你两条胳膊你也打不过我。”

季白扬扬下巴,打定主意,庄恕要是过来揪他领子,他就趁机啃他一口权当认错。


庄恕面沉如水,一动不动。心里打算盘,是不是应该再绕他一下,说你打的过我也不敢喝汤,没准能听到对方回答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喝汤,再激一句,说不定季队长端起炖盅就包圆儿了。


也不行,怕他呛着。


季白见他没反应,只好又抓起桌上的勺子,还特意用余光瞄着挑了那个铁的而不是陶瓷的,扬起胳膊又一扔,砸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没气势。庄医生轻轻松松侧脸躲开,抱着膀子从上往下觑他。

季队长心急火燎一咧嘴,起身去捞旁边电视柜上的玩意儿。


哎唷我的祖宗。


庄恕赶紧一个滑步跟过去,生怕这祖宗砸过瘾了一不小心用左胳膊拉到伤口,迎头接了一个小老虎布偶,又接住了一个豌豆射手痒痒挠。


祖宗又抓起一样东西。


庄恕这回急了,指着他高声喝止:“你敢摔那个你试试看!”

季白眼睛一眯,还真就试了怎么着吧,他顺势扬手要摔,摔之前还是耐不住好奇瞥了一眼——

没摔下去。


是个傻了吧唧的石膏小人,两条粗眉毛扭出一个丑丑的对号,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瞳仁有佛珠那么大。


季队长拿在手里神色犹疑地翻看:“……这怎么在你这儿。”

“……这本来就是我的。”

“放屁,明明是我带回来的。”

“你从哪带回来?带回来个你自己?”庄医生指指那个完全按照季白模样做的小人,“说起来也怪了,我记得当时都丢到外边了。”

“……总而言之哪找见的?”

庄恕思索了一阵:“你出院前我回来收拾屋子,扔了两箱子旧书旧衣服,最底下一个黑包里翻到的。”

季白挑挑眉:“包还在吗?”

“在。”

“去看看。”


庄恕不置可否,先顺手把勺子捡起来,小玩偶和痒痒挠放回原位,带头往里屋走。两个人一齐忘掉还在吵架,头碰头研究床底下拖出来的旧物。

灰有点大,两个人眯着眼睛咳嗽了一阵,季白要伸手拉拉锁,庄恕连忙拦着他:“我来,你别动左胳膊。”

“早没事了。”季白不在意,“我之前有次打穿了肚子不也还顺利完成任——”

话被咽了下去。

季白偷偷看庄恕,庄恕恍若未闻一样专心致志攻克有点锈住的拉链。


拉链锈住了,上点油润滑就开了,吵架了误会了,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就解了。身在异乡,边打工边修读南加州的魔鬼学位,撑一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医改难,学科突破耗心耗神,无非多熬些日子夜。

他够聪明,够努力,够坚持,想要的也不算太贪婪。

冷峻严肃的胸外专家是神坛,他走下来,只渴望坦然地和过去挥手告别,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拥有一点让人不懈怠的理想,和一个脾气不好、总爱动手,但活蹦乱跳的爱人。

活蹦乱跳,就是好的。


遇见季白之前,他神佛无畏,孤魂野鬼束袈裟。遇见季白之后,原来天行有常,因爱而生怖,他不能抵抗死神的镰刀,不能挡下飞来的子弹,不能使时间倒转,不能抹平伤痛。渺小到一定程度,他感激这身医师袍,又同样痛恨它。

留下的那一个,等待的那一个,他和凌远一样,既然要定了,就只好承担所有煎熬。


庄恕扔了那依然难搞的拉锁,随意坐在地板上,深深叹了口气:“三儿。”


季白靠着他也坐了下来。


庄恕抵着他结实又温热的身躯,把那个扎手的脑瓜揽过来了一点,对方难得很温顺,轻轻靠着他。庄恕的掌心拢着季白的侧脸,胸膛里溢满了膨胀的酸软。

季白探手去摸他的眼睛,他一低头,咽了咽。


季白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拿脸蹭蹭他的掌心,庄恕安抚地动动指尖,低着头,自顾自点点,又摇了摇。

谁都懂,谁都不能明说,说出来伤心伤神。


“庄恕。”季白忽然叫他。

他清清嗓子:“嗯。”

“分局每年送上来无数件自杀的案子。”

庄恕哑然:“说哪去了……”

“胡乱说说。”

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吧。”


“你猜,他们都是因为什么理由寻死的。”

“无非是些什么绝症,破产,失恋之类的缘故。”

“是,也不是,有一个特别微妙的点。”季白笑笑,“我们调查到最后,发现那些想死的人,多半没有什么神情激动、女儿墙上撕心裂肺的爱恨情仇,他们也怕跳楼摔得痛,割腕太难熬,然而往往某个风和日丽的夏日,某个安宁的夜,如常吃饭、下班,回家听到空旷的钟摆声,说走就走了。”


死,或者活。有时候前者反而更不需要理由。

他不能保证不再涉险,不能保证不再受伤,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一定会拼尽全力回来。


庄恕转过头。

季白漂亮的眼睛难得柔软地注视他,笑了一下,眼尾便弯出一道纹路。


他在这,家就在这,什么都值得。


港湾的意义,活着的意义,回来的理由,他的刑警队长这一次撑着贯穿伤把队友拖出爆炸区,捱了几天高烧的鬼门关,把自己给他好好地带回来。


庄医生闭上眼,认命地抱他:“行了,别说了。”

季白用右手回抱,别怕,别怕。


那个黑包不用拉开,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赴缅行动中有一次踩进雷区,绊在掸邦好几天,幸亏MSF有庇护所在附近,及时送来了救命药品,他过了几天开车送护士回庇护所取补给,在临时搭建的医疗蓬里面看见几个当地小孩拿石膏小人有来有往地排兵打仗。小人长得都一个样,粗眉毛,圆眼睛,墨水笔简简单单勾勒出轮廓。


问是谁做的,小孩说是一个很高的医生叔叔,可惜不在,山上突发泥石流困了一辆车,他跟着分队赶去救援了。临走前,小孩一定要挑一个做得最好的送给他,季白随手收下,回去放在包里,倒也没多在意。


现在想来,曾经以为的每一次错过,似乎都没那么绝对了。


离不开战场,离不开未卜,也离不开你。

而原来,我许以明天最大的慷慨与浪漫,便是把一切,献给了现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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