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见到非常大的雪
和雪中影绰的灯

[多CP] 岁月神偷

我……是真的看哭了……看着看着,发现眼泪掉下来了……

时空交错的爱啊它真的存在着啊,您写的是每一个他们也是每一个我们,搞cp挺虚幻的一件事儿,可那些对着屏幕的热情是有意义的,忙里抽闲贡献的时间是有意义的,哭哭笑笑都是有意义的。我们从那些所谓的、文学作品上的、虚幻的、并不存在的人身上,不知道汲取了多少力量。

我遇见他们,才知道原来在这该死的人间,有人活得清澈坚毅,有人活的少年不老,有人活的嶙峋傲骨,有人活的热血又温柔,我才发现原来是可以的啊,纯善与执着值得被歌颂,奉献与牺牲从来不浪图虚名,时间检验一切,时间使信仰不朽。
谁能说他们没有意义,谁又能说他们不存在。

您的这个故事线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平凡日常的生活中擦肩而过的,那些无数个活出风骨的生命们,就在我们身边。

我知道那是真的,某个疲惫的警察正被忙里抽闲的爱人拉入怀中,某个小同志打算和谁互相祸害一辈子,某个西装玫瑰兴致勃勃地吃着大排档。

名字很重要,名字又忽然没那么重要了。
又或许,那真的,真的就是那一个他。
说不准,谁能说得准呢。

可为什么偏要说得准呢?

他们活成了每一个我想活成的样子,十年后,二十年后,希望自己没有辜负他们,希望自己没有辜负当年的自己。

爱您,爱您的故事。

RoxanneTse:

*我写的时候loop的BGM是金玟岐的《岁月神偷》以及薛凯琪的《十年后的我》。阿谢的目录点我


*一个有点诡异,想得很多表达很少,别扭古怪的故事,warning大概是这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楼诚故事。


*送给每一个“我”,所有曾经爱过楼诚,现在爱着楼诚,以及未来依然爱着楼诚的姑娘们。


 


 




       又是一个平淡的周五。收拾好东西,关电脑,给母亲发短信,准备下班。


 


       2025年,我已经三十岁了。


 


       以前觉得大学很远,高考依然说来就来。以前觉得长大很远,如今也已经成了无趣平凡成年人其中一员。甚至不久之前,我也以为女人三十一枝花离自己很远。


 


       时间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


 


       很庆幸依然坚守了当年的想法,没有因亲戚朋友的催促昏了头脑,糊里糊涂地进入并不十分满意的婚姻。转了很多锦鲤,也没有发财,不至潦倒,每日朝九晚五稳打稳扎地做着自己还算喜欢的工作,每月按时还房贷、交家用后剩下的钱贡献给衣帽、护肤品或者下一季度的健身卡。


 


       日复一日地往前走,看着青春逐渐在我背后越倒越后。现在再也没有照片泛黄这个说法了,数码影像历久弥新,人看起来依然光鲜年轻,唯一提醒着我们年华逝去的,也只有“再也回不去”的这个事实了。


 


       我对着今日的to-do list最后check了一次,确定本日所有任务都已经完成,才终于松了口气背起包离开,准备去医院接陪小姐妹做检查的母亲。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财务的Clarissa,她告诉我她还得加班搞她那堆报表,出去吃个饭充电,回来继续奋斗。


 


       到头来,我们还是做了别人的打工仔啊。


 


       “听说隔壁部门的Linda准备要第二胎了,还没显怀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Clarissa告诉我,“她第一胎就是双胞胎,老公对她好到极,现在又准备生,看来真的打算一辈子投身家庭了。”


 


       显示屏上的数字逐渐增大,直到停下,电梯门打开。


 


       “她就好啦,真是幸福。”Clarissa叹口气,我陪她微笑,却不至于陪她羡慕到叹息。


 


       谁知道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的幸福呢?有人工作有成就就是人生极乐,有人游戏花丛流连忘返,也有人一期一遇守着初恋到老,有人一辈子没有小孩,依然爱得细水长流。


 


       我这辈子其实也曾经见过很美好的爱情。只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想起,遑论重温。


 


       已经不再相信自己会遇到。没有雀仔真的没脚,只是找不到巢,还找不到足够让人心安的家。


 




       我与Clarissa在一楼分手,她出门吃饭,我下负二层拿车。开出地面的一刻心里终于有种周末来临的感觉,天气很好,临近黄昏阳光里飞舞的尘埃都是讨喜的,让人舒口气。我特别喜欢晴朗天气的午后,如果手边能有杯茶,有炉香,有张藤椅就好了。就算是在车流中走走停停,能听个CD也是好的。


 


       今天大概是个特殊的日子。随手打开收音机,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台,听到首略旧的歌,旧到直到我发现自己能跟着唱起来才意识到原来我听过,却记不起来曲名了。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因为某个原因,我听歌的热情高涨,播放列表的数字增速快得可怕。后来工作了,或者又是因为那个原因于我已经不再重要了,逐渐也没那么多的热情听歌了。


 


       我跟着哼了最后一段,歌放到最后,主播终于说出了歌手的名字。哦,金玟岐,我记起来了,也终于抓住了嘴边那个始终叫不出来的歌名。这首歌叫《惊天动地》。


 


       到底是多少年前的歌呢?记不清具体日期了,但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情景却清晰得很,甚至有点历久弥新的感觉。某一年年初,总之是天气还冷着的时候,考完期末考试的我终于能放松下来,在图书馆里点开了一个视频,然后在一群紧张备考的学生之间捂着眼睛偷偷地流眼泪。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我甚至还记得那个视频说了什么,有什么片段,还记得剪辑的人抓住了两个男人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彼此之间暗流涌动的细微情愫,细节种种十年之后依然清晰得可怕,我还记得那两兄弟叫什么名字。


 


       只是不敢叫出口。


 


       大概像是某种中年痴呆症一样,越是久远的事情越是记得清楚,今天不过偶然听了首歌,那些潜伏已久的记忆便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砰一声冲了出来。


 


       谁没有试过年少轻狂,搞搞CP的时候。那些时候,多小的一件事都能让我满足起来啊,听到一首好听的歌,刷一集由那两个演员主演的电视剧,临睡的时候刷出一篇好看的小说,早起睡眼惺忪的时候看见有新的回复与评论。


 


       现在的我?


 


       一个月不加班都未必能让我高兴到有下楼跑圈的地步,加薪的话……再看吧,我很实际的,加得少未必能让我比看到一本合心意的书更开心。


 


       只是后来,我逐渐没有再去看过,接触过,甚至想过他们相关的事。刷CP是我年少末期抓紧时间情况一把的表现,可惜他们停不下我的时间,没人能,我也不能。于是回去读书,找工作,毕业,工作,于是成为了成年人,社会人,奔波繁忙,于是再也不曾想起过他们。


 


       试想一下,要是这把年纪我再与当年一样幻想着两个男人换着职业谈恋爱,恐怕写出来都是些办公室斗争,追着甲方乙方要稿要款,相亲应酬的无趣事,想想也觉得可怕。早几日Clarissa告诉我她要去相亲了,我差点没忍住叫出来,no way, 当初叫着要慢慢选,爱情于她是钻石手表的女强人哪里去了?


 


       她摊了摊手,很美式地耸了耸肩,撇撇嘴。有什么办法啊,你可以坚持一年两年,如果有人天天对你唠叨个五年六年,你确定你真的可以耐心等?你等谁?


 


       我没说话。我也不知道我具体等的是谁,大概只是某个模糊的形象,等的只是一种由某个人带来的安心感。我不敢告诉她,一来是怕她觉得我脑子有点问题,二来又是懒得解释,三来,是我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恐惧。


 


       恐惧我也会忘记我为什么要等,会忘记我过去相信过的事,恐惧终有一日,我也会妥协。


 


       原来十年之后,我已经成为了一个无趣的人了啊。


 


 


       到医院的时候是六点整,整好听到广播里在整点报时,我几乎是踩着嘀嘀嘀的整点报时声驶进停车场的。母亲的小姐妹沈阿姨六十多了,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最近老是觉得腿脚疼不方便,母亲心细,便干脆陪她到急诊来好好查一下,让我下班后来接她。我到急诊大厅的时候,两个人还在诊室里,母亲给我发了条短信告诉我她们刚进去没多久,让我先找个地方坐着等。


 


       临近周末,多少人赶着在周五一天把病看完,明明白白舒舒服服地休息两天,即便到了晚饭时分,急诊大厅依然挤满了人,时不时就听到呼喊、吵闹声,十足一个经典的中国医疗日常景象。我在等拿药的地方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翻出本之前看到一半的书看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人太多,周边太吵闹,也许,只是因为我心不静,书页摊开放在膝盖上,人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字里行间,时不时就抬起眼看着人来人往走神。


 


       医院,啊。


 


       干脆把书合上。


 


       抓住医生的手一个劲地感谢微笑的老人,蹲下来与小朋友说话的护士,还有穿梭不停,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这个场景理所当然地让我想起一些,今天一并打开的旧日记忆。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因为一个让我哭笑不得的小病住过几天的院,那时候没顾着伤春悲秋,一心都在比照着那时候看过的小说情节,想象在现实里发生时的情景。那时候的我心里,连医院都成了情感丰富饱满的地方,也没敢和我妈说我住院还住得喜滋滋的原因。


 


       总不可能告诉我妈,我在想象要是某两个男人遇到了我这样的境况,会发生什么吧?


 


       十年后,我坐在医院里,又重新干起了那时候的傻事。


 


       想象着,会不会有个被砸伤了额头,一手摁着纱布的小警察仰着头坐在急诊大厅某个角落闭目养神,他的身边站了个沉默着注视他的白大褂,抓着他唠唠叨叨叫他下次小心点;会不会有个口硬心软的医生嘴里骂骂咧咧,给另一个同样嘴上不饶人的小警察上药的时候却吓得眉头直皱。


 


       我想起刚刚从停车场出来时还真的看见了一辆黑色保时捷,哈,会不会其实是来自某个努力低调行事的财经大鳄,而我坐在这里,把大半个急诊大厅收在眼里,某个角落里又会不会有一个吊儿郎当,白大褂穿得比当季时装更好看的骨科医生,下一个号正好是这个微服私访的大鳄?


 


       他们在我的脑海里上演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场面,像个只存在于胶卷里,数码里的蒙太奇镜头,医院是真的,他们却是假的,只在我脑里。我想,要是有人现在经过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秒,大概也会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毕竟坐在医院里发呆,好死不死还要自顾自地傻笑的人并不是每天都能看见。


 


       “阿姨,你好,请问你旁边有人吗?我可以坐吗?”


 


       回过神来,有个剪了个蘑菇头的小胖墩站在我面前,轻轻地碰了碰我肩膀,奶声奶气地问。真有礼貌。


 


       “哦,没有,你坐啊小朋友。”第一千零一次,我笑眯眯地低头对小朋友补了一句,“还有,我不是阿姨哦。得喊姐姐。”


 


       “好的姐姐。”


 


       小胖墩其实并不胖,只是脸鼓鼓的,特别招人喜欢。他大概也不是来看病的,估摸着也是和我一样来等人,坐在椅子上两条腿直晃悠,从背包里掏出台iPad来安安静静地看,还知道要戴耳机,不吵不闹,在这片随处都充斥着小孩子哭叫声的环境里实在是太难得了。我瞄了一眼,看的居然还不是动画片,真棒。


 


       回忆被打断,刚刚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演着的片段便也消失了,像个被关掉的播放软件。但其实刚刚看着路过的人来人往,努力地回忆,努力地想象,我才发现原来在我心里,许多角色的面貌都已经模糊了。


 


       即便是我明明记得两位演员的长相,却已经无法在心里描摹出李警官、赵医生,凌院长甚至谭大鳄这些人的神态表情,仿佛他们都归于一个白纸黑字的名字,早就与两位演员的长相分离了。


 


       大概是,实在隔得太久。最熟悉的时候,曾经我也以为他们是真实活过的,至少在很多人心里,也以为我熟悉他们熟悉得几乎是真的彼此认识的感觉。那时候的我多浪漫主义啊,现在?要是在街上遇到大学曾经很熟悉很熟悉的同学,说不定我还得愣在原地想十几秒,才能勉强把人与名字连起来吧。


 


       何况是角色。


 


       小胖墩还在晃着腿看iPad,我干脆向后一靠,继续发呆。


 


       数不清是多少年前,也许根本没有一个具体时间,我卸载了当时下载的那个创作APP,那两个人,那段曾经让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的爱情,逐渐离我远去。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那些在我心里真实活过的人们就回归到角色的一个名字,面貌模糊,声音消逝。论文,毕业,工作,现实里有太多的事占据了我的时间,至少我是这样想的,退无可退只好把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拆迁重来,于是我对自己说,你grow up吧。


 


       Grow up吧,所以我选择了我所认为的真实。即便是我从不去想他们是假的,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但至少我不会幼稚得把他们当作是现实里真实存在的吧,我想。


 


       这是个单向的过程,我放手,闭上眼,他们便会坠入黑暗。后来我终于成功地放下了那些人与事,我知道有聚必有散,一定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早就放下了他们,重新以各种不同的身份进入不同的领域,也许某一天,在我们彼此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再次在某个情况之下相聚。


 


       说不定今日,十年之后,就在这个医院里的某个角落,也会有一个十年前曾经与我聊过天,却彼此之间不认识的人,此刻正与我一样在医院里构想着某个时空里的楼诚呢。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兴趣,爱好,坚持,希望,甚至信仰,因为放弃总是比坚持容易。好些年过去了,我一次也不曾回到那时候常上的网站,不曾联系那时候,因为那两个人而认识的朋友们。没时间吗?不是吧,对着自己有些事是无需掩饰的,我是在怕。


 


       怕看见一片静寂冷清,又怕不冷清,依然看见有人在说话,在说着无止的故事,我却成了一个局外人,怕再一次回忆起原来我已经把他们放下,已经不再相信许多年少时心神激荡的东西了。


 


       我还记得以前看电影的时候,看回来的一句话,大意是,我们总是来不及好好道别。一句话没有刻意去记,这些年来却屡屡会在某些场合在脑子里出现,年岁渐长,得到许多也失去许多,学会很多却也忘记许多,终于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确需要用岁月与经验一次次地验证,一次次地承认它实在太对了。


 


 


       “等很久啦?”


 


       母亲来了。我把那本没翻几页的书塞回到包包里,一边起身一边说,“没多久,沈阿姨呢?”


 


       “回去啦,她儿子来把她接走了。”母亲自然地绕了我的手臂,“走吧。”


 


       刚想着回头跟小胖墩说再见的,不知道什么他时候走了,座位上没人影了。还没来得及疑惑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便听到一把凄厉的哭声在背后响起。


 


       我一回头,急诊大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了一大群人,黑压压一片人头,妇女凄厉的哭声只听声不见人,破出人群,几乎响彻整个医院首层。母亲是个典型的中年妇女,又热心又好奇,当下就换了个方向,拉着我的手臂往人群那头走去了。


 


       女人的声音,凄厉的哭声里夹杂一两句控诉,没头没尾地哭着喊“抢人啦”,喊救命,还听到愤怒的争执声,有男有女。我扶着母亲,隔在外头看不见,听得一头雾水的。前头的一个年轻姑娘告诉我们,大约是个农村来的妈妈特意带女儿来大城市看病,结果丈夫找来了,骂妻子“浪费钱”要把人抓回家。


 


       我听得想要翻白眼,连母亲也忍不住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事。”


 


       一波未平,女人的哭声突然被尖叫取代,前头的人突然一并齐齐后退,我忙扶着母亲退开两步以免被撞。人群低低的惊呼声中也听到搏斗争执,皮肉贴地的声音,动作应该干净利落得很,不过几秒钟就安静了。刚刚为了躲避打斗,围观的人群松散了不少,站得稀稀落落的,于是,我也便看见了被围观的中心处,一个穿着灰色衬衣的男人把另一个男人扣在地上。


 


       被擒拿压在地上的男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制服他的男人却背对着我,看不见脸,只看见一头黑色短发的后脑勺,头发微微打着卷,即便是隔得远了,也能看见微卷的头发丝里偶尔一两点银色,把灰衣男子身上的稚嫩气息冲淡了不少。


 


       “还打吗?”压制着闹事者的男人恶狠狠地问了一句,另一只手伸到裤兜里掏出手机,还不忘补上一句,“叫你在医院里闹事。”


 


       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一个模糊却诡异的念头突然侵袭了我。


 


       扎着松散马尾的妇女护着背后的小女孩,正软软地跌坐在不远的地方,指着被压在地上的男人呜咽抽泣,哭着喊要离婚,不要跟他回去。


 


       “我不要跟你回去!”妇女突然大叫,把身后的女儿搂在怀里,紧紧地箍着摇摇欲坠的小女孩,“我们不能回去,要是回去了,他会杀了我们的!”


 


       仍然在围观的群众倒吸了口气,压着闹事者的男人掏手机的动作一顿,扣着他的力气更大了一些,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拨了拨,放到耳边。


 


       “喂?是我。我在二院,抓到个闹事的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对,对,就是那个,你们看能不能把杨姐也叫来,对,有个小女孩……”


 


       围观的群众也听出了点东西,面面相觑,这闹事的人是好死不死撞上警察了。妇女还在呜咽着,不敢靠近,抱着女儿瑟瑟发抖。


 


       突然安静了下来。


 


       讨论声,吵闹声,叽叽喳喳零零碎碎的说话声忽然都静了下来。大厅一端的走廊里走出了个白大褂,附近的人们竟然自觉地散开了,白大褂也毫无阻碍地走到了骚动的中心。年纪不大,气场不小,头发梳得板正,面无表情的时候,身边的空气几乎都要结冰。他先是在抽泣的妇女面前蹲了下来,安抚了她的情绪,然后又对身边另外几个医生交代了一句,让围观群众散去,不要堵住急诊的通道。


 


       我看见他俯下身,对依然没有松手挪位的灰衣男子低声说了几句话。多寻常的举动啊,看起来。大概是我恋爱脑泛滥了,附耳的动作,自然的抬眼,互动的神情动作看似稀疏平常,我却莫名其妙觉得,他们之间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与亲密。


 


       然后我就想,他们会不会是一对情侣?


 


       母亲把我拉到了一边,给陆续进来的几个看起来是便衣警察的人让路,看着他们把闹事的人从地上拉了起来。“那个看起来特别凶的医生,就是那个,”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是这个医院的院长,年轻有为啊,特别有名,你沈阿姨就是冲着他的名头才来二院的。”


 


       “院长?”我觉得自己惊讶的神情应该装得挺拙劣的,“那么年轻?”


 


       “对啊,可想而知专业水平过硬。”母亲补了一句,“你看,手上还没戒指呢,说不定还没结婚,哎哟,做医生多不容易啊。”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丝毫不觉得可怕,或者奇怪,反而很容易就接受了。反倒是我这种觉得理所当然的态度把我自己吓着了。


 


       你信不信平行时空?


 


       我必定是不信的。科幻片拍了几十年送人到火星,到类地行星居住,然而我们依然每日吸着糟糕空气,打着前一晚熬夜遗下的哈欠,开着车堵在上下班路上。别说有人愿意揸火箭带你到天空去,有人愿意为你揸车,在上下班高峰期陪你聊天都是奢侈。


 


       所有说,有些人何止是好运,简直是中头奖了。


 


       我告诉母亲,我遇到熟人了,想上去打个招呼,把车钥匙给她让她先到车上坐着。她大概想象不出,从小到大遵纪守法勤勤恳恳念文科的我,“熟人”竟然会是个货真价实的警察。


 


       我做了个深呼吸,特别用力,深得睁开眼的时候都觉得眼前发黑。


 


       “你好?”我和那个灰衣男子打了个招呼,“请问你认识院长吗?”


 


       他愣了一下,应了句是。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居然有酒窝。


 


       “啊,我是他的大学同学。”我笑着晃了晃手机屏幕,一闪而过的社交程序首页里其实根本连一个医生也没有,“我是不是听他说起过你?”


 


       我们聊了一会儿,很短,几分钟左右,不至于会暴露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事实,他也没有怀疑。恐怕连小警察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能乐呵呵地和他聊了会儿天的人,能说出许多的确对得上号的小事的人,其实此前根本不曾遇到过他们。


 


       至少是在现实世界,或者说,这个世界里。说出来,简直奇幻得连我都觉得可怕。


 


       由此至终,我没问他们的名字。


 


       也许一样,也许不一样,又如何。都没有关系了,我就是知道,就是认出来了。


 


       但其实,他们和我记忆里的两位演员长得并不十分相像。要是没有认真揣摩过,理解过,未必会联想到那两个角色。然而他们的而且确像那两个人,气质,神韵,甚至是彼此间试图掩饰却不自觉流露的爱意。


 


       但也许,不是像,他们本来就是。


 


       我忽然觉得,松了口气。


 


       原来他们真的存在。


 


       原来爱情真的存在。


 


 


       人群陆陆续续散去,诊室里又出来了一个白大褂,看见一片凌乱的大厅,脚步也顿了下。看起来挺年轻的,头发理得很用心。小医生一手关门,一手扬了扬,懒懒地跟小警官打了个招呼,又往咨询台那边踱了过去,换了副惨兮兮的表情让院长批他下个月长假。


 


       我站着的地方挺微妙的,恰好能把他们的对话听清,只要不盯着他们看的话又不会像个跟踪狂一样突兀。我听见小医生说自己要陪爱人度假,院长早就恢复了严肃冷漠的表情,只有眼底是暖的,因为某个原因生出的,发自内心的温柔。他一手从小医生手上扯过一份文件,一边批条子,一边还在损他怎么还没分,吓得身边站着的小警察两只眼睛都瞪圆了,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年轻医生没生气,翻了个白眼,“我们准备互相祸害一辈子,就不劳您费心啦。”


 


       “我们小同志果然厉害,把人家吃得死死的。”


 


       院长签好了文件,递回了给小医生,似笑非笑地感叹了一句。


 


       “爱情啊。”


 


       小医生拿起文件便要走,临行了还不忘推了一把站在一旁的小警察,毫无防备的小卷毛一个踉跄,距离院长下意识伸出要去扶的手臂仅有几厘米,差点就栽进去了。


 


       “爱情啊。”小医生一边走,一边学着刚才院长的语气,拉长了音调,叹了一句。


 


 


       我没有继续看下去,看了看表,转身往着大门走去。身后的笑声依然没有停下来,热热闹闹地为这个仿佛巨型机器运转着的医院又一个普通的夜晚拉开帷幕。


 


       真奇怪,依旧不觉得哪里不对,依然觉得理所当然,倒像是突然窥破了别人的秘密一样窃喜。


 


       背对着他们,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插嘴却知晓寥寥数语背后的许多故事,真心觉得这种懂得却不惊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内心饱满热涨得很,像是喝了口热腾腾的汤,喉头也被这口热汤温暖得发紧。


 


       旁人不知道我心里暖暖的。可是,这样多好啊,不知道我才可以独占这口热汤啊。


 


       对于我来说,今日之前,要是让我说出“爱”这个字眼,大概会是一件稍显幼稚,突兀,甚至矫情的事。然而他们说得理所当然,我听起来,也没有一点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肉麻。


 


       反倒觉得寻常得很。寻常得不会太过兴奋,不会太过恐惧,只有细细密密的满足感从心头漾开,一点一滴爬上发紧喉头,涌上鼻尖,漫进脑海。


 


       我知道,有人能在四十岁依然谈着纯粹平凡的恋爱,有人能在五十岁依然能平静温柔地对着爱人说一句,我爱你。也许,也有人整整一辈子都不曾对爱人说一句我爱你,但是他们彼此就是知道,不能与外人解释的知道。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字眼,一个动作,已经足够到天荒地老。


 


       是真的存在的,不是幻想,不是假的,也不只是故事。


 


       他们没变过。而直到今天,我终于也可以无愧于心地说,那个会被细水长流的“爱情”触动的我,我也没有变过。终于重逢的时候,至少我没有惭愧,没有后悔就够了,对不对?


 


       我们依然都在这个世界里,努力地向前走着。


 


 


       港剧都有说,人生有几多个十年。坚持喜欢一件事十年之久已经够难,相信一件事十年,知世故而不世故,维持一份赤子之心更难。


 


       但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知难而上,浪漫主义又理想主义的傻子们。这个念头一浮现,骤然想起了那个傻气又倔强的萧景琰。我会遇到他吗?博物馆,历史纪录片里真实存在过的他吗?


 


       我想,我今晚真的得上一下网,和那些很久不曾联系过的朋友们聊聊天,吹吹水了。我一定不会告诉她们我今天遇到的一切,然而迫不及待想要和她们联系上,想要一起与旧识们重温十年前那些年少轻狂,感情丰富的时光。


 


       这是我与今天遇到的人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同一片天底之下有人如此热烈的活着,努力地奋斗着,爱着,已经足够让旁观的我觉得心底有把火,只能继续热烈地燃烧着。


 


       只有这样,才不枉自己与故事里的人一起努力活着的这些年,也才不辜负十年前,那个被家国热血,救死扶伤,除暴安良的故事激励得无所畏惧的少女。


 


 


       回家的路上依旧有点塞车,在车流里走走停停,自然也多了许多四处张望的闲暇。途中经过一间大型的百货公司搞宣传,巨大的一块广告牌立在广场中央,想让人不留意都难。


 


       很漂亮的婚纱,一袭雪白后摆曳地,前头却是及膝裙的式样,海报里的模特显得活泼又可爱,少了几分传统婚纱的沉闷与庄重,多了几分俏皮与热烈。母亲顺着我的眼光望过去,笑着吐槽了一句,这是要干嘛,方便逃婚吗?


 


       “妈,你太不浪漫了。”我说,“难道不适合我这种随时随地能提起裙摆,带丈夫去谈判的女强人吗?”


 


       她仰着头笑。


 


       大概是某个品牌入驻的剪彩仪式,灯光璀璨华丽,我猜一定有不少塞在车流里的司机也像我一样,被这种迷人又华丽的风格给吸引住了,一边留神前方车流一边分出注意力来看,倒是个绝佳的宣传机会。


 


       海报中间是品牌的名字,龙飞凤舞的花体英文字,DH,Definitely Him. 什么奇怪名字,非君不嫁的意思吗?我扶了扶自己的近视眼镜,眯着眼才勉强看清了站在人群里,手里还拿着一把大剪刀准备剪彩的年轻设计师,有点眼熟?


 


       海报下还有另一个品牌名字,大概是子品牌与母品牌的关系。又一个红灯转绿,又一次踩下油门,我终于看清了右下角的品牌名。


 


       DU.


 


 


       过了一个红绿灯,还有更多的红绿灯要等要停,今日小事也有奇遇的规律依然在继续。还没开出一站路,便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靠在停在路边的一辆车旁,笑着打电话,字面意义上地笑得“见牙唔见眼”。


 


       手里明明拿着一束很漂亮的鲜花,香槟色的玫瑰一看就不便宜,偏偏嘴里却在讨论今晚要吃什么。马路边车流噪音太大,我只听清了这位衣着光鲜,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的帅哥居然说了个“大排档”的字眼。


 


       也对,西装玫瑰,英俊精英,又为什么不可以去吃大排档,去撸串劈酒呢?


 


       福至心灵,我打开了车载音响。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有始有终,广播里依然是金玟岐的歌,依然是一首即便是多年后再听,依然觉得幸福感满溢的歌。


 


“能够握紧的就别放了


能够拥抱的就别拉扯


时间着急的冲刷着


剩下了什么


 


原谅走过的那些曲折


原来留下的都是真的


纵然似梦啊半醒着


笑着哭着都快活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晴时有风阴有时雨


争不过朝夕又念着往昔


偷走了青丝却留住一个你”


 


 


       车快开到家门口的时候,母亲接到了个电话,我便把音响给关了。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大灵光,手机的音量总是调得很大,我开着车都能听清电话另一头的人说的话。小姐妹告诉她,认识的一个医学世家的医生对风湿病颇有点造诣,要介绍给她。自打我毕业以来,母亲的风湿就有点反复,虽则不算是十分严重,然而每到季节变换的时候就要闹腾,着实磨人。


 


       “这医生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了。”那头的女声说,“明天,就明天吧,听说还开诊呢,你就去看看呗,就说是我老徐介绍的,他就知道啦。”


 


       “哎呀,”母亲对着电话笑了一句,“谁不知道这家中医院啊,可你总得让我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好歹得有个姓吧。不然摸上去了怎么说,直接告诉院长我是你朋友吗?”


 


       到了停车场,熄了火,我没解安全带也没起身,坐在驾驶座里伸懒腰、揉眼睛,打算等母亲打完这个电话再离开,好让她能专心听清小姐妹们说话。


 


       “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听见母亲说,“蔺医生是吧,知道了,明天就去看。”


 


       她挂了电话,一回头,皱着眉看了我两眼。


 


       “哎呀,你怎么笑成个傻兮兮的样子了。”


 


       “有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看了眼后视镜,果然捕捉到一双溢满笑意的眼睛。


 


       傻就傻吧,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很美好的一天,值得让感性与轻狂暂时占一把上风。


 


       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而家就在不远的地方。


 


       “蔺医生啊。”我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个医术高明的姓氏。”


 


       “你又知?”母亲收起手机,嗔了我一句。


 


       我要回家了,而这个蔺医生,大概也找到了他的家了。


 


       于心安处是吾乡。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我对母亲说。


 


 


       FIN.


 


 


好好的一个“终有一日会相遇”的梗被我写得像神经病……


这文的情节真不是穿越也不是幻觉啊!


也许某一日真的会遇到故事里的人,希望那一天的我真的不会遗憾,也不会惭愧吧。


谢谢你们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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