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见到非常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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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李/庄季】云之上(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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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一路鸣笛驶进医院,赵寒已经带人去维持秩序拉警戒线,李熏然等季白车到,碰了个面一齐去事发地。被电击枪击晕的是巡楼查房的护士,和她同班的另一个正被闹事的男人拿匕首抵在颈前,这人穿了一身黑,鸭舌帽压很低,看眼睛和面部轮廓都不像中国人,片警儿过来报告说男人是在走廊鬼鬼祟祟闲游很久,护士去问,他支吾半天说不清来看什么病,护士本来就要习惯性把人轰离住院区了,结果正赶上有医闹的一家子带着人气势汹汹过来,男人不知怎么就草木皆兵,掏出电击枪伤了一个,劫持了一个,发现医闹不是冲着他来的之后已经晚了,只能这么劫着人谈条件想逃。


李熏然看看季白,觉得不大对劲,好好的来看病谁会随身携带电击枪,碰见医闹竟然吓得劫人质,太不正常。他们互换了一个眼神,季白冲他点点头:“你在这随机应变,不行就叫谈判专家过来,我得去康沙那儿看看。”


季白招手叫来几个刑警,上楼的四个公用电梯口走廊里堵满人,他皱皱眉,准备速战速决爬楼梯。庄恕一把拉住他塞进手心一张卡,指指反方向:“带人去那边乘医生专用梯。”

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季白没跟他客气,直接接过来。庄恕顺势握了握他的手,拍拍肩叫他快去忙。季白盯着他,扬手叫队员跟上,脚步没有停。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他忽然回过头望了一眼。


庄恕站在原地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手心攥着那张卡,紧得几乎嘞出一圈红印来。


有些记忆一旦发生便深深烙印在心口上磨灭不掉,随时随地被任何一个小动作唤醒。身体和感情是诚实的,不论关系已经僵到什么地步,庄恕还是那个庄恕。

他可靠,值得信任,永远理性,像冬天里的阳光,看起来冷冽寡淡但又无法忽视那些绵长的热量。季白对他哭过,示弱过,放肆过。他清楚地知道他可以二话不问将负伤的队友托付给他,任何意外事件只要派来的是附院救护车,便先放了一半的心,他相信这个人,就像清楚季节轮替、太阳东升西落。


但他其实并不了解庄恕。

庄恕露出阳光下冷酷的獠牙,摘下复仇者的面纱,他对他袒露,而季白忙着外勤忙着任务,根本无暇关心身边人经受多大波澜。他们互相不愿拖累更不想示弱,争强好胜到一定地步就沦为自负,忘了爱情最普通的模样往往开始于互相麻烦。


季白收回视线。

太计较那些冲突争吵和没来由的气话,他忘了庄恕明明一直站在他背后,这样温柔。


庄恕目送季白跑远,打算去看看李熏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视线滑过去,先在人群外边扫到了谭宗明和赵启平。那帮医闹起初在大厅闹事,后来才冲到楼上撞见犯人。小赵医生估计当时在大厅挡人没挡住,被迎头浇了一盆水,浑身湿答答。谭总三下五除二扒掉没法看的医师袍把自己西装脱下来给人披着,小心翼翼拿纸巾擦赵医生的头毛。

赵启平超在意他每天早上要花十五分钟抓完美的发型,愁眉苦脸发脾气,谭总本来脸色不虞,后来被他搞得忍俊不禁,无奈地凑到耳边哄。

庄恕心底一声喟叹,行啊,爱情使人发疯,阶级都是狗屁,金融大鳄被骨科医生收归麾下,这太励志了,他凭什么顺不过来季白的毛。


劫持护士的凶徒算是激情犯罪,看起来不像是早有预谋的样子,李熏然猜测他只是来探康沙的状况。凶徒刀握得不稳,紧张地横在护士脖颈前,并没有严丝合缝压住颈动脉。他情绪太不稳定,和康沙有牵扯的人有毒瘾也说不定。李熏然不敢等谈判专家过来激化矛盾,琢磨着速战速决。他看看赵启平,跑过捞他那件湿了的医师袍:“这个给我穿穿。”


不等赵启平回答就往身上套。

他俩有几分相像,李熏然胡乱拿矿泉水往头发上倒,狼狈状态更像同一个人。

李熏然穿过人群挨个交代刑警,穿着警服的去正面吸引注意力,便衣跟他从后方绕。

凌远站在正中央同凶徒对峙,柔声安抚快要崩溃的护士,看见李熏然在后面露面,愣了愣。


李熏然给凌远递了个眼色,神情慌张往前挤:别伤人,别伤人,我女朋友。”

凶徒对这个被浇成了落汤鸡的医生印象深刻不疑有他,拿不熟练的中文强调要脱身。

凌远配合演:“小赵医生,你先不要急。这位朋友,我们任何条件都可以满足你,有话好商量,不要伤到人最要紧。”


凌远拿谈生意的架势磨洋工,声音天然具有安抚人心的效用。李熏然从侧面迎着凶徒上前两步,摆足焦急神色,两个人完美吸引到注意力。等凶徒说到激动处向前半挥了挥握刀的手,李熏然一个箭步冲上去,稳稳扭住男人手腕别下了匕首,拖着胳膊往前背,狠狠甩出一个过肩摔。倒霉蛋砰地一声砸在地上,不伤也撞了个七晕八素。便衣随机而动冲上来带下小护士,三个人压在倒地的凶徒身上铐手铐。


整个行动不过瞬息之间,围观的路人多半还没反应过来,李熏然呼噜一把发梢的水,挥挥手叫人疏散无关人员,冷着脸检查凶徒手铐,拿对讲机告诉季白楼下情况,嘱咐赵寒先把人带回局里。


他为了这么个混蛋又冷又潮的难受,很不高兴。湿了的外套和衬衫扭在一起半天拽不下来,李熏然走到人少的地方和衣服较劲,一双温热的手伸过来帮忙,拿气声说:“别动。”


凌远耐心地把绞紧的布料分开,替他脱掉外套。

“谢谢你们了,免掉大麻烦。”

李熏然僵成稻草人:“不谢,应该的,况且应该是走私案的边角小鱼虾,不让附院收治康沙也不会惹出这些事。等核查完情况,警方派人向两位护士道歉。”

“医警合作,也是应该的,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没事,你没事吧。”

“我更没事了。”


两人同时觉出这对话着实欠缺营养,默契地停下来。


凌远清清嗓子:“怎么穿这么少,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李熏然来的时候太着急,根本忘记披外套,他不想承认,嘴硬道:“不冷,医院暖气足,处理完事情我开车回去了。”

他在凌远眼皮子底下打了个哆嗦。


两个人尴尬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都笑出来。


凌远把李熏然带到办公室,拉开柜子找衬衫,那个身负重任的熊爪抱枕随着柜门开合掉下来,凌远手忙脚乱去捡,李熏然板着脸假装没看见。

他感到自己心如擂鼓。


凌远的衬衫穿在他身上肩有些宽,显得人空荡荡一把骨头,李熏然低头系好扣子,凌远又把自己干净温暖的医师袍给他披上,两只手拎着领子环绕住他不松开,李熏然只好小孩子一样伸出左右手挨个袖筒穿进去。凌远为他整衣领,指关节若即若离划过雪白的脖颈激出一阵战栗,李熏然向后躲了躲。

他再看不出来凌远的试探他就是傻,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我中意你而你不知道这回事,谁把谁放在心上,外人看不出来,当事人一定是感觉最明显的哪一个。不说破,要么是瞻前顾后,要么是装傻。


李熏然两者都有,不知道凌远是哪一个。他抿紧了嘴,把领子从那双掌控心脏频率的手中解救出来,自己慢慢打理。


凌远阻止他发呆,揉揉卷毛:“湿衣服先放我这,李副队去忙。”

“我抱走吧,借你的衣服改天洗好送回来。”摸头发的动作亲密得令人惶惑,他躲不开,立即想要往壳里缩。

凌远不让,摆事实讲道理:“你抱走放哪?穿着外套保保暖就罢了,打算再跟你三哥解释一遍怎么弄湿衬衫怎么来我这换的过程吗。”


戳到死穴,李熏然当然不想给季白一个“你救人质真是别具一格”的饭后新料,他瞪了凌远一眼,扭头往外走,闷声闷气:“那谢了啊,我晚上过来拿。”


凌远放跑人,若有所思翻看自己呼噜过卷毛的手掌,触感柔软,毛茸茸湿漉漉,他几乎想揽过那个后脑勺做些别的事情。小狮子顶着的嫩芽是含羞草吗,碰一碰就往回缩。他想着那天喝海鲜粥时李熏然狡黠得意的模样,啧了啧。


凌院长从小到大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条理清晰按部就班,他擅长织网,左来右往笼络住必得的猎物。他人即地狱,依靠自己才能顺理成章活过小半生,想要什么,不要等,行或使之。

李副队迈出了那一步还想向后躲,躲不掉的。凌远不急,放跑了就放跑了,跑的再远仍在他巨大的网中,他们不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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