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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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周】望见一只狮子伏北方(番外02 戒甜)

感谢 @mimi剑雨秋霜 的#伪装者二周年金句联文#活动,化用句子为,明镜:“何以证明?”明楼:“时间会证明一切。”

日常,能当独立故事看

目录


01


分局周副队长在日常工作中以雷厉风行著称,但在自己的私事上便十分乏善可陈。一周之前他舔着后槽牙旁异常凸起的地方没当回事,任由它暗自发芽生长,一周之后,初来乍到的牙齿磨破了口腔,终于让他感受到了喝一口豆浆都能刺激的疼痛。周凯对此漫不在意,仰倒在床上来回舔着那两颗一上一下的小牙齿,含糊不清地念叨:“好像应该算智齿,我这种年纪还能长智齿吗?不是据说截止到二十多岁就不会再长了。”

“你现在也算二十多岁。”洪少秋正弓腰翻找透明胶带,看看他,“臭小子,是不是该恭喜你终于长出智慧。”

“我一直很有智慧。”周凯嗤笑一声,惜字如金地又舔了舔。没把这玩意儿当回事。

洪少秋找到胶带:“什么时候去看看牙医?”

“有空的吧。”周凯敷衍。


这个“有空”持续到第二个星期也没“有”出来,中午周凯照常在食堂打了三菜一汤,脑子想着工作的事,腮帮子隐隐作痛,食堂师傅费心费力做出来的鱼愣让他吃出苦大仇深的感觉。对面他手底下的实习警员犹豫半晌:“副队……”

周凯抬头看他,小孩儿满脸谨慎,不知道这种额外的关心会不会踩了雷。

其实周凯只不过看起来很凶,脾气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不好。归功于万年不变的板寸和两条粗眉毛,全警局一直认为他最符合广大小愤青对人民警察的想象——蛮横冷酷还黑白通吃,审讯室里一站,比互殴的黑社会们还像大佬。

“大佬”缓慢咽下鱼肉,皱眉问:“怎么了?”

小警员搔搔头发,软软地咧嘴笑道:“副队你侧脸是不是有点肿啊?”

周凯摸摸脸,有点愣:“……能看出来?”

小警员忐忑:“……能看出来。”

周凯望着他充满探究的目光,只好解释道:“没事,智齿,抽空拔掉就好了。”

“嗨智齿啊……”小警员显然长抒了一口气,恐怕之前不知道想到哪门子法制频道八点档去了。他轻松起来,话也跟着多:“那快去啊,这个四五十岁都长的,早长晚不长,我之前拔了足足四颗,半个月没能吃什么东西。肿得这么明显,再不处理要发烧了。”

“嗯。”周凯很皮实地喝了口汤。

不知道哪儿来的错觉,小警员觉得智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笑眯眯道:“副队……你不是也跟我一样吧?从小到大都怕牙医?”

周凯危险地眯起眼,抬手一个板栗:“吃你的饭。”


02


周凯在口腔医院窗明几净的候诊大厅解锁了手机,打开微信停了停,又锁上了。巨大的玻璃窗映着他波澜不惊的脸,外面街道上行人匆匆,最平常不过的一天落进平淡的眸子里,又被他垂下来遮住,一个浪花也没翻出来。屁大点儿事儿用不着告诉谁一声,他决定迅速拔完然后以此讹洪少秋承包接下来的所有晚饭。

护士叫他进去,一路踩着的光洁瓷砖和暖色调的墙壁都让人身心放松。周凯躺到综合诊疗机上,打下的灯光刺得他眼睛一眯,模模糊糊间混杂成黄白斑驳的光点。是位大概三十多岁的女医生,非常温柔地叫他往上躺躺,把照灯拨到了合适的位置。

好像很简单,不是传说中堪比小型手术的阻生智齿,也没有报复社会的古怪位置,连片子都没让他拍。

“先打一针麻醉噢。”

周凯点点头。

只有轻微的刺痛,推进来的液体让牙膛产生一种奇妙的胀感,过一会儿半边嘴唇麻起来,他觉得别别扭扭地失去了身体某一部分的掌控权。

医生拿钳子和牙镜在他的嘴里认真施工,问“觉不觉得疼”和“脖子有没有僵”,又告诉他难受叫停举左手。

周凯张着嘴,全部依靠含糊的“嗯”来回答,一时间有点啼笑皆非。自己这么大一老爷们儿,在医生面前好像还要哄着似的,不知道是不是牙医见多了老人和小孩子,都有点下意识的职业病。

麻醉的口腔里能感觉到钳子前后左右使劲,周凯闲的没事,思考医生的睫毛还挺长,然后医生举起手在他眼前简单晃了晃,钳子头夹着一颗带着血的、大概或许应当是牙齿的东西一闪而过:“好了啊上边,开始拔下边了。”

周凯哑然:“……嗯。”

没想到快成这样,完全没感觉。他不懂牙科的说道,暗自腹诽大家都是牙齿,不知道为什么智齿偏偏要从那种稀奇古怪的地方长出来,没任何作用还影响正常生活,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被拔除。连拔得时候都没太大存在感。这倒霉玩意儿。


下牙貌似比较纠结,钳子翻来覆去尝试很多遍都没能成功。医生对牙齿很不满地叹了口气,叫助手拿锤子过来,云淡风轻杵到他脑袋旁边找角度。饶是周凯还是愣头青那会儿习惯拿这玩意儿干架,现在也觉得很惊悚。小锤子绕着挺子一下一下敲得人懵圈,倒是毫无痛感。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周凯一时间有点想笑。现在自己实在是字面意义上的被“敲打”。


03


他毕业也差不多五年了,洪少秋在这中间从嘉林政法调到了嘉林公安大,优哉游哉做起了擒拿格斗体课教官,每年带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名正言顺揍人。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敲打,今天该敲打敲打某个刺儿头明天该打敲打敲打体能训练。有次上边下任务搞活动,他懒得想花样,直接把周凯撺掇去讲什么实务经验分享。

周凯不善言辞,和那帮活在“敲打”故事中的孩子们大眼瞪小眼。

太嫩了。

当年329的哥儿几个,只有李熏然长成天然无害的一张半大孩子脸,其他人看起来都成熟得多。就是李熏然也不能和现在这群孩子比,要不是知道这是洪少秋的学生,他几乎要以为进了高中。


“咳……”稚嫩脸庞让人生出莫名责任感——虽然知道大部分学生现在不一定怎么偷着骂学校瞎搞破活动。周凯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实务经验……多尝试就知道套路了。不过原来的底子还是比较重要,上学不好好练体能,工作了都要找回来,没跑。”

他干巴巴地说完一句,自己先嫌无聊,余光扫了眼洪少秋。对方没事儿人似地杵在一旁,神态特别怡然自得。周凯无可奈何,舔舔嘴唇,绝望地意识到一个惨痛的事实——他根本不会一本正经地灌什么鸡汤。

天赋人权生而平等的鬼道理不存在在他生活中,他也没空思考宏大的社会命题。无数个夜晚听着隔壁醉鬼踢里哐啷的唱歌,满脑子都是最俗气的抱怨,该死的,出生在巴菲特家和筒子楼里能一样吗?

他小时候那个筒子楼里绝大部分人没能力接受完整教育,女人教小孩如何卖乖讨房东开心,男人失去上进心,或者说有上进心也没什么用,大家家长里短地、一片安详地混吃等死。某些差距没办法光靠喝碗鸡汤打一剂鸡血就光辉奇迹了,太糟糕的原生家庭想要改变阶级甚至得花费两代人卯足了劲儿的努力。

城市的阴暗面,无关紧要的废物点心,素质低下的粗俗混混——警察学院某位教授广为大小粉丝传颂的名言录里有那么一句:这个世上没有无用的齿轮,也只有齿轮本身能决定自己的用途。

然而每一次起起落落落落落的时候禁不住怀疑,是这样吗。


“……大部分人首先要从基层岗做起解决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保证速度不然要被投诉。接到类似摩托飞车抢劫这种已经算很酷的出警了。”周凯说,“市刑警队的话……很偶尔碰见高智商犯罪,平常的案子差不多都考验耐心,没太多创新性,只需要带着脑子理线头的好脾气。”


“但还是很有成就感,不光英雄才有成就感。再普通也有很多滴水成江海的事迹。”周凯笑笑,“我这么说是不是特别敷衍?别浪费时间,有躺着装死的功夫还不如起来折腾折腾,做对做错都是经历,经历有厚度,能把人扶在里边,让人春风得意的时候不那么欠揍,走投无路的时候不一丧到底。”

觉得这口鸡汤还像点样,周凯满意,依然笑:“最起码会比从前的自己更好一点,对吧?”


04


医生短促一敲,长舒一口气,捏着牙齿晃晃:“终于拔出来了,下牙牙根很长,需要缝几针,很快就好。”

周凯有点茫然,看着那颗牙齿被丢到铁托盘里滴溜溜打了个转儿,停下不动了。

两颗没屁用的小牙齿离他远去,沾着血,归宿是垃圾桶。

他难得感怀地塌了塌眼角,不得不承认自己拖到侧脸肿起来才看牙医,可能真有某些见鬼的心理阴影。口腔诊所代表周超捧着蛀牙惨兮兮的小脸儿和昂贵费用,去不起大医院,只能看还要戴花镜的老大爷用黑黝黝的手拿牙镜,唯恐大爷闷在口罩中的粗重呼吸先把自己背过去。鼻腔中氧化锌和石膏味难舍难分混在一起,忐忑又拘谨。

啧。

周凯抻起眼皮,集中精力感受缝合,心里盘算着要多久不能吃太烫太辣的。好像凉的无所谓,冰淇淋绵绵冰水果捞,那不用戒甜。


05


拔完牙的脸迅速肿起很高,过了观察期被放出来的时候麻药的劲儿已经有一点散了,周凯浑身发轻往外飘,在候诊大厅他刚刚停驻的地方,看见一个二五八万的熟悉侧影。一时间脑子发空,云里雾里想:他这是神通广大到听见心声,特意来接我吗。

然而实际上,周凯皱起眉头,走过去踢踢他:“你怎么来了?”

洪少秋丝毫不怜惜,极其可恶地忍笑道:“成大头娃娃了,回家回家。”

说着,把冰袋轻轻贴给他,激凉让火烧火燎的痛感不温不火地散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小陈通风报信,说你早退俩小时好赶在医院下班前。”

“我也没说在哪儿啊?”

“你单位和家中间就这么一个定点医保的口腔医院。”洪少秋看智障一样瞥他一眼,“小可怜,你拔智齿真把智商拔没了吧?就这样怎么和嫌疑人斗智斗勇?”

去你妈的吧。

周凯虎了一张脸,一个字不说了。随后改主意:“发烧了小型手术了病号了。”之前说讹他一周晚饭实在太少,“下半个月家务你做。”

洪少秋根本懒得搭理他这种毫无意义的命令,挂着笑意,提醒他给冰袋翻个面。


06


别扭的温情和冰凉触感毫不违和地叠合在了一起。

糟糕岁月里最终还是要开出花来。


时间会证明一切。



—— 完 ——





谢谢蜜的活动找我玩儿!

他和他是岁月里拼力翻动书页的片缕微风,如今穿堂过百年,可解落三秋叶,可过江千尺浪,也将继续吹下去。

时间会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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