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见到非常大的雪
和雪中影绰的灯

【凌李/庄季】望见一只狮子伏北方(18)

大学校园AU,楼诚/凌李/庄季/洪周

目录

问久违的凌老师好

再放一遍歌儿,好好听的

他们上半学期只用学一本《刑法(上)》,凌老师既然代的是钟教授的课,难能可贵地延续了钟教授“让学生过个好年”的风格,讲完了计划内容,剩下的课时都在复习书本过重点。入了冬,转眼天气就要冷下来,室内暖气烧得足,李熏然贴着一小块暖气片,浑身烘得昏昏欲睡。冷热交替让他最近有点小感冒,不严重,只没完没了地打喷嚏擤鼻涕。

他眼泪汪汪地戳戳季白,当着他的面耸耸鼻尖,季白啧了一声,戳戳周凯。

角落一小阵骚动,最后从明诚那里递过来一包纸巾,李熏然如蒙大赦,半仰着头不敢动,等季白拿拆九五式的速度抽出面巾纸,一把糊到他鼻子上。

擤鼻涕擤得胸闷气短眼前发晕。季白探他额头:“你睡会儿吧,重点我画。”

李熏然半闭着眼睛抬头看了眼讲台——他现在上课几乎专心致志看书记笔记,生怕不尴不尬地对视上。

季白犯愁:“睡你的吧。”

李熏然哼唧一声,顺从地窝进臂弯。朦胧中不知是喜是悲地想,关系微妙总有一点好处,凌远绝对不会好意思把他叫起来。


讲台上,凌老师依然慢条斯理讲课,其实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本能叫他保持逻辑,而全身心都落在了那个背对着他的后脑勺上。毛绒绒卷茸茸的一小团,打一个喷嚏还要抖一抖。很难有机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看他,凌远把视线凝在那里,嘴巴一开一合,惯性照本宣科。李熏然忽然动了动,他跟着心底一颤,慌忙收回视线。

眼皮子底下烂熟于心的内容,这一刻陌生得像天书。


李熏然当然没醒,遵循本能将鼻子露出来方便呼吸,睡着睡着,嘴巴傻乎乎半张开一点,口水洇湿两页书。

爱上任课教师这种事,最甜蜜的折磨是连枯燥乏味的法条都仿佛变成情话,定罪量刑透着莫名性感。他浑身发沉,伴着凌远温和的声音似梦非真。恍惚在喧嚣嘈杂的运动会场上遥遥远眺,又恍惚下起瓢泼大雨,奔跑的脚步溅起水花。他嗅到潮湿的空气,嗅到清凌寒风,嗅到凌老师车内皮革温厚柔和的气味,嗅到那个缓慢绝望的长夜。

而后一切都消失了。凛冽而宁静的月光水一样落下,世界回归安然。

洁白悠然,他的远在天边,他的皎皎明月。


再醒来的时候,世界换了一副模样。李熏然擦擦嘴角,茫然地望向窗外。

无声无息间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放课铃声玩命喧嚣在头顶,学生们一蜂窝涌出去,衬得本来就没有多大的雪更微弱了。他们哥儿四个照样各奔东西上选修,李熏然迷迷糊糊随人潮走到门口,傻傻地清醒了一会儿。薄薄的雪花落在肩头,留不住,风一吹便消散不见,连融化的资格都没有。

李熏然沉沉叹一口气。

下了雪,世界仿佛也老了。


身后跟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塞进怀里一只盒装奶。

李熏然回过头,明显愣了愣,难以置信看见凌远。

凌远无奈,认命往外走了半步让开赶时间的学生,温声问:“你不是还有选修吗?”

“唔……是啊马上去……”李熏然捏着那盒牛奶,神情放空,又举起来,“……这是什么?”

“牛奶。”凌远一本正经。

而后意识到他在这样的氛围下开了一个无比拙劣的玩笑,后知后觉补充道:“没什么,教师休息室保温箱里随便拿的,看你睡了整节课,感冒了?”

“有点……”李熏然小声嘀咕。

凌远也不拆穿,面前的家伙喷嚏快打成地动山摇了,还说有点。他嗯一声,耸耸肩,故作轻松:“没别的事,你上课去吧。”


两个人谁也没动。

凌老师穿了一件黑色大衣,站了这一会儿,肩头落了星星点点的一小层雪花。李熏然喃喃:“你就可以……”

“可以什么?”

李熏然恍然:“啊,没什么。我是说,留得住雪,你看落在你肩头就不会散。”

凌远犹豫,不理解他的感慨,也不清楚自己这样回答,是煞风景还是坦诚:“……我穿毛呢大衣,你穿光面外套……这当然……”

李熏然抓抓头发,低头一乐。自己觉得自己发神经:“没事,我上课去了,谢谢凌老师的营养补给。”

他躲着凌远视线,得了一声“去吧”之后逃也似地蹿了出去,两阶并作一阶迈上前往主教学楼的大台阶。雪净化了空气,世界裹在白茫茫中真空了一瞬,他大口呼吸,紧紧捏着那盒热牛奶。

那一点微弱的温度贴合着胸腔,与心跳和鸣,熨帖每一寸指尖。跑到楼梯顶,李熏然鬼使神差回头看。凌远还站在门口望着他,眼睛似乎亮了亮,转瞬又黯下去。最终化为一个轻轻浅浅的微笑,冲他扬了扬手。

四指并拢,举到面前,从内向外摆——

那是一个送别的姿势。


走吧,走吧……我的小少年。



初雪温柔地昭示冬天,李熏然还将遇见无数场大雪,也将如今天一样,踩出一行漫长的脚印,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他没有再回头,吸吸鼻子,真心实意担忧鼻水会不会流下来。

感冒堵塞了感官,人变得迟钝,而唯有一个念头那么清晰。

李熏然忽然懂了明诚为什么要把自己从明家摘出来,报考公安院,每天不知疲倦地尝试未知领域。也懂了为什么明教授一个眼神,明诚便好似叫人捏住后脖颈的猫,动也不会动。

该离开的总要离开,该回来的也总会回来。


而凌远,他就在那儿,他最好就在那儿。

等到他准备好,不管天涯海角,也要跑回去,也要追上去。




大三期末考试竟然比大二还要游刃有余,李熏然把一切归功于后半学期的勤奋,第一次有种当学霸的快感。天气越来越冷,等到按捺不住加一条围巾的时候,329寝室的微信群光明正大拉进来一个洪少秋。

差点没把李熏然和季白吓死。

明诚忙于公司,打从最开始便没加入国护队。他不怕洪少秋,理直气壮例行问候:“改天请吃饭。”

庄恕很有先来后到的成就感,提点道:“快先发红包。”

洪少秋非常上道,还更上道一点,每人有份,一人六十六讨彩头。

李熏然摸摸手机屏幕,心满意足。


过了这个学期,这一届国护队也就彻底“退役”了,洪队长的魔鬼形象没有什么维持的必要,群里讲话难得和气,问他和季白结训的大聚餐想吃点什么。

聊了许多菜式,索性先敲定了洪少秋请他们宿舍哥儿几个吃哪家店。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仗着只剩两门必修要考,整个寝室外带两个编外人员齐出动,直奔一家久负盛名的烤鱼店。

秋膘没养成,李熏然甚至瘦了点,裹在毛茸茸的羽绒服里更显得单薄。但一身干巴劲儿,趴在明诚车后备箱里面翻半天,一人提了两箱冰镇好的德国小麦啤,清心寡欲往桌边撂。他这一阵积极健康得简直有种高人风范,懒觉不太睡,零食不怎么吃,惹得明诚一阵感慨,失恋要都这模样,世界和平指日可待。


季白和周凯张罗点菜,李熏然淡定地坐到庄恕对面,什么吃的都没有,先起开啤酒仰脖喝掉半罐,长抒了一口气。季白右胳膊搭在庄恕肩上,闻声转过头训了句:“干嘛呢,渴了先喝水。”

李熏然乖巧,拖长音:“三哥。”

“……诶。”

李熏然没后话,笑容甜甜,单纯撒娇模样。

季白当时没当回事,心里还挺受用。等鱼吃掉一条,酒下了一箱,他终于觉出不对来。李熏然卯足了劲儿卖乖,旁边庄恕被他一口一个庄哥哄着连轴喝,两筷子夹不起一粒花生豆,都敢上手搂着季白腰往衬衣里钻了。


李熏然小脸通红,眼睛格外亮,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庄哥,你和凌老师……从小一起长大的吧?”

庄恕傻笑:“对,你怎么知道?”

“吃鱼。”李熏然给他夹,低下头,盯着盘子边,“庄哥,我有好多事想问你。”

庄恕无知无觉,又咧嘴傻笑:“什么啊?小五说,我知道的能不告诉你吗?不不不能。”

“可多啦……”李熏然接着酒劲儿,也笑笑,“凌老师他,为什么好好的并购不做去读刑法,又为什么明明很多打算,偏偏跟了最学术的钟教授,他……高中的时候什么样子,初中的时候什么样子……认识你的时候……又什么样子……凌老师的父亲,不是那位刑辩大牛,许乐山许大状吗……可是一个姓许一个姓凌……”

庄恕无奈地闭闭眼,撑着额头,缓慢地捏了捏眉心。

李熏然微微抿着唇,眼睛里腾着一汪氤氲雾气,茫然又坚定,加热烤盘的碳火映着他白白净净一张小脸。他扬起头,靠到椅子背上。他够努力,够踏实,或许一直也够幸运。而此刻,只不过一点执着,一腔孤勇。


凌远……

凌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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