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校园AU,楼诚/凌李/庄季/洪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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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同在操场的熏然三秒钟
分别之后明诚在大街上犹豫了一下回公司还是回宿舍。他被周凯一个电话叫过来,衣服都来不及换,衬衫蹭得灰尘扑扑,有点心疼。城市生活的好处就在于再深的夜也有一处可以安隅,他掩身在华灯璀璨中放弃顾忌形象,小臂上搭着外套,漫无目的地压马路。
便利店的光亮和香气召唤游子,他想了想,还是钻进去热了一罐牛奶,又在柜台前认真思考乌冬面里加几只鱼蛋。
这么多年,习惯了生活规律克制,尽可能不亏待自己。李熏然总是在肆无忌惮吃没营养膨化食品的时候跳过来控诉他生活无趣。
“小小年纪活得像老学究,少辣不贪凉,嗜苦不爱甜,人生有什么乐趣?”
明诚想到李熏然那副小样,勾起嘴角,心情晴朗了一点。
其实没什么可不开心的,但也没什么好开心的罢了。总是操心洪少秋在医院能不能照管好老四,小五看起来完全不是凌老师的段位,老三那边摸不清什么套路。
还有他自己。
便利店里只有客人进出时开关门的叮咚声,到了这个时间点,营业员的职业化微笑也没什么感染力,人人行色匆匆。明诚一板一眼地拿清洁湿巾擦了手,闷头吃面。教养让他慢条斯理,莫名其妙涌上来的脾气又让他赌气似地大口吸溜,寂静的小屋子里只有刻意的声响,显得更静。
快见碗底,电话铃跟着吃面声一齐响,明诚料想又是宿舍哪个冤家打过来的,掏出来没好气地一声:“喂。明诚!”
那边沉默一瞬,接着把那两个短促的字搓圆揉扁,浸在了温醇热浪中:“阿诚。”
明诚差点噎着,嗖地坐直了:“唔……大哥。”
嗯一声:“你在哪呢?”
“……吃东西呢。”
“这么晚了,吃的什么时候的饭?”
“忙点闲事。夜宵。”明诚心虚。
明楼没问究竟什么闲事,语气没有责备的意思,温和但不容置啄:“吃完回家。”
明诚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刚才没干好事,哪敢这时候回去,连忙找理由:“这么晚了,我马上要回宿舍,这周末回家吧。怎么了?”
“回家。”另一端重复。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衣服不用换,现在什么样就什么样回来,我倒要看看你折腾成什么样了,这么不敢见我。”明楼不再跟他绕圈,叹了一口气,“你以为你跟着公安院的老师打了一架,能没人告诉我?”
明诚随着他的话蔫下来,认命捏着筷子。
从小到大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事无巨细的掌控感,他高山仰止,连跑带跳踮起脚,堪堪触到一点点边界。
也还越不出那方天地。
明楼由着他选专业,由着他折腾那点小资本,有尊重有理解,也有游刃有余的笃定。
能出多大事,能翻多大浪花?
见他半天没有声响,电话里先服软,温言温语说:“阿诚,你得回家。”
明诚垂着眼睛,低低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他埋头吃掉最后的面,把一整只鱼蛋吞进去嚼嚼嚼。玻璃窗内外隔绝人与夜俱寂,热腾腾的蒸汽涌上来打润睫毛。
季白陪庄恕到门诊简单处理了手腕,没什么大毛病,伤筋动骨需要养养,别拎太重的东西就好。他俩赶地铁回学校,出了地铁口打不到车,庄恕说散步回去,季白嫌街上炒的烦,跑去路边捅捅咕咕开共享小黄车,开了半天没打开,好不容易打开了又发现不能载人。
季白傻眼,自己都觉得自己蠢,把锅往庄恕身上甩:“怎么不提醒我啊?”
庄恕冤得六月飞雪:“我以为你想开两辆咱们早点回去。”
“笑话,你手受伤,怎么可能让你单手骑车。”
季白嘴快秃噜完,回过味儿来细想,觉得庄恕也太慎独,好意除非直白明了塞过去,剩下一点也不会多想。
说他见外,可偏偏对他尽心尽力,招惹得人心里发软。
庄恕无知无觉,没所谓地安抚道:“走回去吧,到下一条街看看能不能打到车。”
季白暗想,这人真没脾气。找不准到底喜欢什么介意什么,戳一戳,躲一躲,像团棉花糖。偏偏比起硬碰硬更让他心里画魂儿,有点捉摸不透的意思。
庄恕被他盯得发毛,以不变应万变,直接问道:“看什么呢?”
“看你。”季白大大咧咧,“这要是小五傻的大晚上跟自行车磨叽半天,我早上手收拾他了。”
“想挨收拾?”庄恕挥挥手。
季白乐一声:“上回不是说了,好奇你什么事才发脾气。”
庄恕又挥挥那只受伤的手:“还好奇?这不算发脾气?”
季白盯着那只手茫然地反应了一瞬,忽然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庄恕笑着看他,眼睛里放满了“你说我什么事发脾气”。
从小到大混玩在季司令的关系圈里耳濡目染,季白从来不怵笑面虎们心思细腻的机锋和哑谜。这会儿面对庄恕毫不遮掩的心照不宣,反而如同浑身爬了毛毛虫,哑火了。
走到下一条街,果然顺利打到车,直接让开进了学校,停在离宿舍楼研楼都近的操场旁。季白站在道边深吸一口气,问道:“抽根烟再回去?”
庄恕从善如流。
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戳穿谁。
两个人逆着结束晚跑的少男少女们走进大操场,季白径自往主席台上迈,灵活地爬到最高一阶。上边没有人,他自在地伸了个懒腰,敲出烟叼在嘴里。
庄恕慢悠悠跟上来,比他站矮一个台阶,佯嗔道:“这就不管我了?”
“想抽?”季白蹲到他面前,两个人平视。
“想。”
“拿呗。”
“手疼。”
“疼得自认能单手骑自行车,不能拿根儿烟了?你自己说的,这点小伤。”
“怎么着,还不让人喊疼了。”庄恕不急不缓,“给不给抽?”
季白闻言笑眯眯捏下自己那根烟,绕过庄恕受伤的手腕,直接送到庄恕嘴边。庄恕耐心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问,顺从地抿住了烟嘴。
唇峰触到他有些冰凉的指尖。
凑得很近,季白拿另一只手给他打火,像他们在医务室外第一次和平共处的那个傍晚一样。小火苗簇簇跳跃,季白的手还捏着那根烟,很小声地嘀咕道:“你倒是吸一口。”
低沉磁性的声音和呼出的气息随着那口烟一并环绕,两个漂亮的鼻子几乎碰到一起。庄恕吸燃了烟,想说话。
话没说出口,也说不出口了。
未待他张开嘴,季白轻轻把那根烟拿开,顺势递上了一个柔软而明确的吻。
没人管说不说话了。
庄恕还含着那口烟,他认认真真接下季白的挑战。少年蹲在台阶上要比他高一点,他将左手插进他的发丝间,非常不由分说地向下揽,等到季白终于缩回脖子跳开来,庄恕大笑着向后仰一仰,呛咳了个惊天动地。
季白一抹嘴,满脸涨红:“庄恕!”
“你先闹的。”庄恕缓过气儿,指指他,“没后悔药吃了。”
“你算计好的!”
“你主动的。”他忍着笑,又重复一遍,“三儿,你没后悔药吃了。”
“我后悔什么!”季白梗着脖子,瞪他一眼,双手绕着他画半圈,憋出三个字,“我的了。”
“你的。”庄恕仰着头,顺光而望,神色淡定一点,但眼底还带着笑意,“三儿,但是你总得知道你要了什么。”
季白何等练达,意味深长地觑他一眼,摆摆手,扭过头:“我知道,我不想问。”
“我有一段很长的过去不想告诉别人,有可能慢慢讲给你听,也有可能再也不想讲。”
“彼此彼此。”季白撇嘴一笑,“我也有很大一家子不想掺和。”
庄恕在福利院为了生存小心翼翼时,季白是家里根正苗红的三少爷,玛瑙石当玻璃珠玩,也承受上下里外密不透风的压力。
庄恕的母亲蒙冤而死,从小直观认识仇恨,以最功利务实的心态出人头地,这种人生没有资格姿态好看,吃相也并不得体。他心知肚明他骨子里烙下的冷酷和一点阴翳,包裹在多年温文开朗的教养下也不能消弭殆尽。
而这同季白的风光霁月截然相反,更别提入季家的眼。
家世出身的熏陶造就天差地别的气质,季白内有大家长样式的强权教育,外有牛鬼蛇神一路捧高,能这样清醒果敢,不知道有多么难得。
他坐惯的椅子摔碎的砚台,多半是庄恕见识都没见识过的正统老物件,而庄恕国内外一路下来,多得是不可为外人道也。
秋夜凉爽,季白舒展着筋骨,站在最高一阶远远望去,薄风吹皱了衣角。
月色下,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浸染清辉。
庄恕定定看了一会儿,迈上一阶。
灼灼珠玉在侧,这个带点骄傲带点霸道,卓然又善良的家伙。
既然遇见,便是捞月探峰。纵使前路莫测,也定然要紧紧握牢他的手。
*“他是灼灼珠玉在侧”,蜗牛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