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不醒的冬三月里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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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雪中影绰的灯

【凌李/庄季】望见一只狮子伏北方(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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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学二十小时,一周学七天,一学期学一周。选修考试周伴随着酸痛的手腕和闷热的教室结束,立刻迎来丧心病狂每天连考的必修周,329寝几个小伙子虽然也免不了临时抱佛脚疯狂背重点,但好在平时不是游戏外卖睡懒觉的忠实执行者。明诚大刀阔斧把砖头书撕开,分章节领着季白李熏然过知识点,周凯外边兼职请不了假,三个人边复习边给他写提纲,等他回来熬两个通宵背熟。


校园里每晚游荡着散伙饭喝高了大吼兄弟一生一起走的汉子和你侬我侬泪眼朦胧的小情侣,第二天酒醒了烟散了,多半不太好意思回顾傻逼兮兮的真情告白。当下看来如此平凡的一天,预告着兵荒马乱的青春终结,即使不愿意承认,毕业生们也的的确确知道过了那道分水岭,有些人一生也再难一见了。


李熏然没什么感觉,他们考完试只不过迎接一个普通的暑假。潼市和嘉林相距不过一晚上火车,比高铁舒服,比飞机省事,学生证还能买卧铺打半折,不坐白不坐。李熏然拎着简简单单的小箱子和一大书包零食窝进中铺,优哉游哉磕薯片消磨时间。他们篮球队为了欢送大四学长打了一场友谊赛,他在大群里收图聊天,加上自己手机里以前活动的存货,捣鼓捣鼓发朋友圈,一串带感叹号的:祝学长吧啦吧啦。


其中一张全队大合影里,男孩子们并两排,揽着肩青春洋溢地笑。李熏然在那场学院赛里实力控球后卫担当,队长乐得眼睛找不见,把他薅在怀里使劲揉,镜头正好咔嚓在李熏然一头卷毛乱糟糟、咧出一排整齐小白牙的模样上。

照片发出来收获队员狂欢式评论,李熏然舔着手指,拿中指消灭一个一个红色小数字,看过几个,点返回,又看过几个,点返回,看着看着忽然一愣,难以置信地重新点开通知列表,里面赫然一枚凌学长的赞。

李熏然唰地挺直身子,哐啷一声撞到上铺床板。他揉着脑袋翻一个身,双肘撑在枕头上来回翻看好几遍,的的确确一个赞,过了几分钟也没取消。

并不是手滑。


他兴奋地把手机扣回枕头上,抬头傻乐,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兴奋。窗外正路过大片黄绿相间的广袤麦田,平行轨道的运输列车自窗前交错驶过,轰隆隆同他的快乐和鸣。


李熏然舔舔嘴唇,在评论区直接打字:学长暑假回家了吗?

打完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凌远在读什么年级,他看起来比自己大,不知道本科还是研究生。想到这忽然心里一惊:不对啊,毕业季摆小摊卖书,难不成真刚刚好毕业了?


不过一会儿,凌远回复:没有,申请了南区宿舍。

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又高兴:学长假期愉快!

——你也愉快。

李熏然又打:开学等我补上那顿没吃成的香锅!


火车进了隧道没有信号,这条回复半天没发出去,李熏然在隧道里飞速的明暗交错中睁大眼睛盯着那条依然是浅灰色的回复,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长过。

终于过了隧道,好不容易盼到恢复网络,未待发出,又驶进了下一个。

李熏然郁闷地盯着4G变小E,抱着手机压在了心口。

总也跑不到尽头,总也传达不到,微小而真实的期待化为掌心细腻的热度,最后他还是在这反复无常的等待中不知不觉睡着了。对话截止到“你也愉快。”,就像那些胆小的成年人永远停留在正在输入中的剖白一样,没留下一丝痕迹,但分明曾真切地存在过。



他们宿舍有一个四人微信群,假期基本不说正事,不是约双排就是发吐槽。李熏然回到家,果不其然只被李妈妈喜欢了一个星期,便开始了漫长的“怎么还不起床吃早饭”和“别玩手机了”的死循环。原本当时报考公安相关专业她就百般不情愿,李家一个李局长已经让她饱尝提心吊胆与酸楚荣光,实在不愿再搭上宝贝儿子。


李局长同他彻夜长谈:“你老爸真真切切地干了这一行,知道里面多少心酸,真的跟想象里的热血澎湃不一样。”

李熏然嘴上乖乖应,心里不以为然。李局长百般心思告诉他多苦多累,可是难道不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盼望加入其中。不然又如何帮李局长分下重担。李局长总说他不懂,李熏然揉着卷毛笑,可能是不懂,但干嘛偏要懂。

阳光的少年看起来温驯柔软,其实扒开来看蛮一根筋,什么事只要认准了,冰也融海也填。


他吃饱了香蕉沙拉在群里折腾:干嘛呢都?

季白秒回:好气哦但是还要保持微笑,我爸逼着我陪老头子们喝茶。

李熏然甩出允悲的表情。

周凯传来一张图,熙攘市场中沧海一粟的小鱼摊:热的鱼快熟了。


鱼池子里咕嘟咕嘟吐没精打采的气泡。周凯是嘉林本地人,趁着放假出摊赚下一年的学费,周超开学就高三,这会儿还惨绝人寰地奋战在补课班里,等晚上下课也过来看摊子。天气热得他恨不得扇飞一只蒲扇,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回消息。三个人闹半天,明诚忽然冒出来:你们知不知道教学楼刷了一半蓝墙。

附了两张图透,丑得周凯闷声直乐。


他笑得正开心,摊子前面站了客人,遮下一小片阴凉,周凯懒得抬头:“只剩草鱼和虾了,您拿袋子自己挑。”

客人半天没声音,扯了一只袋子:“周凯?”

周凯茫然抬头,脸蛋还红扑扑。

洪少秋挑起眉毛:“还真是你啊。”

周凯显然对遇上魔鬼队长这件事并不高兴,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散去,不尴不尬地挂着。

“队长好。”

“在外边用不着叫队长。你家在这儿?”

“不在,这个假期才来市场出摊。”

“那巧了,我家倒是就在后边两条街。”

周凯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把塑料袋接过来:“洪队要哪条?”

洪少秋玩味:“你小子原来会笑啊。”


怎么回答都奇怪,周凯保持沉默,带着催促意味撑撑袋口。

洪少秋不拿网,点点水池,视线还落在周凯闷头低着的脑门儿上,随便道:“这条最肥的,虾全给我称了吧。”说罢双手插兜凹造型,一点动的意思也没有。周凯只好绕过去给他捞鱼装袋,冷着脸称重去鳞,利落地收拾好。

洪少秋付两张整钞,并不刻意:“不用找了,零钱麻烦。”

“找你纸币。”周凯抽出三块钱随鱼袋一同递给他。

洪少秋顿了顿,接过去:“谢了,收拾的挺干净。”

周凯简单付之一笑,甩甩刀上鳞片,掌心抹掉了面上的血水。洪少秋顺着他被阳光晒成麦色的手腕看过去,留意到周凯手肘处不知道搬什么东西磕青了一大块。他的视线打了个转,倒是什么都没说。


再开学,季白组织班里搬教材发教材,忙碌地迈进了大学倒数第二个年头。329花一下午时间打扫宿舍卫生归置东西,等到终于搬回来一摞高的教材瘫在铺好的床上时,每个人都累得不想说话,挣扎着叫外卖外加冰饮料。

大三正式开始刑侦与大部头的法学专业课。第一天同军训的大一新生抢早饭耗费太多时间,李熏然一路小跑抱着书赶早课,新换了教室,他边三两步跨级上台阶边翻课程格子看在哪个教室,急吼吼地冲进阶梯大教室。


讲台上的老师与他俱是一愣。

李熏然目瞪口呆。

凌远一样惊讶,好歹率先收敛了表情,一副正儿八经的为人师表脸:“大三?”

“啊。”李熏然傻傻点头。

“进去吧,下次早点。”

“唔……”李熏然含糊应下,猫腰去寻空座。

凌远清清嗓子,继续被打断的自我介绍:“嗯……凌远,凌厉的凌,辽远的远,你们这一学期的刑法老师。”


李熏然慌张地把书摊开,随着小声议论和翻书的沙沙声拔开笔盖往扉页记凌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公共邮箱,有点魔幻现实主义。


大三?

老师?

哪儿跟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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